封薔反應不來,她不想自己反應過來。怎麼會呢,她的寶刀夜叉,怎麼能傷了她心裡最寶貝的人兒呢?
“你……”
“我知道,你的刀,你的……夜叉,出鞘,見血,我知道,我聽說來著。”那柔軟的,靠在封薔肩上的一團,不再抗拒她。
想抱抱她,想把兩隻手環在她精瘦硬挺的腰間。
唉。
可惜的是動不了,並不很痛,但是動不了。
“見血了,收起來吧,刀,收起來吧……”
溫縈就這樣,兩句話說得零零碎碎,只一小半隨他口中那點兒熱氣縈繞在封薔耳邊。
另一半或哽在喉頭吐不出來,或與那籲籲殘喘的熱氣一併消散,她還來不及聽到,那聲音如此微弱,就這樣彌散,失落在這充斥黃沙的灰霾之中。
“——溫縈,溫縈。別睡啦,醒來吧。”
“你睡不醒的話,我就讓這一整座城都陪著你睡,好不好?”
“我知道你不願意的,所以你就醒醒吧,好不好?”
十年。
這十年間,連那書生常題的詩詞,都從秉燭夜讀換成了紅榜高懸——十年的時間太長了,能讓一個呱呱墜地的奶娃娃學會打醬油,能把一個只知道離家出走的傻姑娘變成一宗少主,能帶走溫縈曾經有過的一切。
卻還是帶不走她的任性啊。
帶不走封薔任性妄為,也帶不走溫縈的聽之任之,有求必應。
她要他醒,哪怕是從鬼門關走一遭再回來,他也要醒來見她的。
因為她粘著他,需要他;也因為他想念她,他還沒有仔仔細細地,看清楚她長大後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呢。
好高哦,跟當年的小矮子比,不曉得拉長了多少倍。
好美哦,是他夢中有過的樣子,怪不得能一見傾心。
什麼時候意識到她就是封薔呢?或許……早在腦袋裡還未曾發覺的時候,他的眼,他的心,就已經代替著做了決定了吧。
溫縈想著,五感漸進恢複。
馬上要醒來了,醒來就可以看到她了。第一句要跟她說對不起的,他沒有保護好小夜叉,連她最後留下的一絲牽絆都給弄丟了。
“他死了,我真的要你陪葬。”
“……大夫不是說了,死不了嘛!”宋蛟不敢明著反抗,囁嚅道:“再說是他自己撲上去的,又不是我扔的!”
說著,他又像這溫公子實際上也有些潛力的,身法快得令人咂舌,日後若好起來,上哪兒找兩本逍遙派旁支的輕功殘篇來給他練練,也算贖了這次自己大意犯下的疏漏。
“你還想扔他?你還要幹嘛!倘若不是你的那把破劍擋了我的刀,夜叉是萬萬不會傷他的!”
封薔說罷了,正待回頭看溫縈一眼,卻聽身後之人好死不死又來一句:“你還真以為你家夜叉通人性了啊,你傻不傻呀,你試試給自己一刀,看它認不認得你這個主人……”
“宋子龍!”
“安靜,安靜,傷患需要修養,這都不明白嗎?原本好生將養著,讓你這一嚷嚷,又給人家把魂兒嚇回去了。”
封薔忽然動了動唇,一看竟擠出絲皮笑肉不笑來,聽她果然再不喧嘩,只低聲道:“好,好。他醒了我自然會收拾你,他醒不來,我要拼命的人也是你,只是現在請你滾,快滾,麻溜的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