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佔名字是小事,現在卻有人要借這名字攀上封薔,豈能答應?
見他神色沉沉,宋蛟心道這是吃上酸的了,暗自叫了幾聲好,攛掇道:“比起外面這位,我看你更好,只是人家的嘴要甜一些,討巧的法子多一些,所以你還是要先,先……”
“先下手為強?”
“是了,沒錯,溫公子你好開竅啊。”
溫縈哼笑一聲,原以為宋蛟是位堂堂正義的英雄角色,誰知道竟真是個舌頭不識閑兒的八卦錯別字愛好者。
二人正說著,“吱嘍”一聲開了門,封薔便給那小墨蘭公子帶進來。
“聽說溫縈醒了,墨……嗯,這位公子要進來看看。”
支支吾吾地,封薔只怕溫縈聽了這個名字受什麼打擊,只好模模糊糊一字帶過,絞著雙手,惴惴不安的樣子跟之前無二。
“墨蘭公子,請坐。”
他刻意將四個字念得調正腔圓,再去看封薔窘困不解之下紅撲撲的臉蛋兒,不由心情大好。
小墨蘭是個愛美的,粗布衣裳也要多些顏色,花花綠綠好像回鶻那邊人豢養的彩鳥兒。看那娉娉嫋嫋一抹倩影媚色,溫縈又想起宋蛟方說的什麼“憐惜”,什麼“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雲雲。
一過之間,晴又轉陰。
“我並不認識你,我想你大概也不看得上我。”溫縈直了直身子,封薔慌忙去扶,他便就勢又靠著她,繼續道:“既然你來此別有所圖,何必搞這些虛情假意?我沒這個福氣,你沒這個道理,平白無故的怪叫人惡心。”
“這……”
小墨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心想:原知道上任墨蘭公子嘴巴是不饒人的,只沒想到不饒人到這種田地,剛見面兒就不給什麼好話,如此尖酸,難怪命薄!
半晌,聽他道:“按理,我尊你一聲溫前輩,你這樣說話,卻不是晚生不敬,是你為,為老不尊!”
宋蛟聞言,只為這“晚生”默哀了一把——怎麼好死不死地拿老不老少不少之類的說起事來,不曉得奔三之人最忌諱年齡問題嗎?
屋門關得嚴實,卻是一陣風動。
“我好像告訴過你,進這屋裡來,先做人後說話。”
“可是這次是他,他先那樣說話的!”
小墨蘭委屈不忿地看著封薔,眼裡盡蓄著淚了。
嘖嘖嘖,造孽造孽。
忍不住咂嘴,宋蛟心道這樣小的屋子,一旦血濺四方,自己勢必逃不過沾染上一身腥,還是叫封薔直接扼斷了脖子才好,後事也便於收拾。
只見溫縈不聲不響,將她的動作輕按下來,他笑道:“前輩,晚生?不尊,不敬?”
“呵呵呵……”又是一串笑聲:“老鴇教你的東西真多啊,只可惜我在時,妓院裡還不時興學這些呢。”
不時興學這些嗎?
沒有一個火樹銀花的人不想求得一份安定,母親如是,溫縈自己如是,這位小墨蘭公子,也當如是。
本來風塵中人,卻惹風雅之事。
只可惜外在貼金鑲玉,內裡早已敗絮一包,吟遍千家詩也算不做書香人,挑盡靈泉水也洗不淨渾身髒。
這可不是什麼自嘆自憐,也無半點兒對小墨蘭咬文嚼字的羨慕。
這分明是對一個妓子最殘忍的嘲弄。
殘忍到將他自己一併推進了火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