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死的,是不是被誰……害死的?
“才不會呢,你跟我最好了,可不能怕我呢!”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溫縈垂在身側的胳膊,她笑道:“那我們在後院隨處逛逛好了,我二孃每日這時候都要抄經禮佛,不叫打擾的。”
點了頭,溫縈忽然想起一事,好奇道:“方才封薇姑娘說她許久沒吃過肉。怎麼,你不回來,她還不能吃肉麼?”
“還不是我二孃定的規矩——每年從過了正月十五開始,便有三個月不能吃肉食,飯不過二兩,卯醒亥定,禁止鋪張喧嘩。要不是封薇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成果,連穿紅戴綠也是不許。”
三個月整整是一年的四分之一,難怪把封薇憋得臉都綠了。
不等溫縈再問,封薔徑自解釋道:“我娘死在除夕雪夜,年年三十都追悼思緬總歸是太冷清了些。”
她說著,嘆道:“二孃素與我娘情誼深厚,一定要讓全家人年後三月都追思我娘才行。能破這個例的只有我,我跟二孃去撒個嬌,封薇他們就也能好好的吃上一頓了。”
原來是這麼一個道理,原來封家人過去這麼久了,都還是年年複年年地緬懷那位故人。
果然是情誼深厚麼,明明是不合乎常理的三個月時間,所有人卻都趨之若鶩地照做。
可他何嘗不是從小就失去了母親呢?
他的母親,由誰來悼念呢?
溫縈想著,輕輕將半張臉沉入了脖頸間的陰霾處“那我們這些日子,也都按照你家的規矩來好了。”
“用不著的。”封薔連忙搖頭。
她又道:“二孃的做法實際上是過猶不及,反倒讓人們都不是出自真心地悼念我娘,而是想著如何熬過這三個月了。你當然更不用顧及這個……”
“不必,我娘也是在這些日子裡去世的,就一併悼念了吧。”溫縈說著,周身鬱郁之氣越重。
封薔見狀,便只以為是自己說得他也想念起母親來了,一時間更心懷愧疚,哪裡還敢悖著他的想法來,只點點頭,滿口答應了。
不過,她跟溫縈似乎有一個共同點了。那就是——他們的娘都死在差不多的時間裡!
這時候的封薔,還沒有品味到其中暗含的波瀾和曲折。
她只是覺得,這雖然是有些值得悲哀的共同之處,但無形之中,卻多了一條繩索將他們兩個人綁得更緊了些。
不管是長繩索短繩索,只要將她跟溫縈綁在一起,那就是好繩索啊!
兩個人隨意地在薔薇園裡逛了逛,這時候的荼蘼架上只有茂茂臻臻的嫩綠色,直到入夏之際,才看得到爬滿了架子的薔薇花。
“這薔薇園和猛虎山可有講究了。”想起這兩座院子的“講究”來,封薔忍不住掩嘴輕笑:
“我們兄妹四人還未出生的時候,我爹午間小憩,去了個據說很美好的夢境裡頭。夢中有老虎,有薔薇,他看了第一眼就覺得這等景緻只應天上才有,於是請教身邊一個鬈發碧眼的胡兒。”
那人卻只搖頭晃腦地說了一句話——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那種奇怪的語言,本該是聽不懂的,但傳入了封霸天耳朵裡,卻又變成了自己能懂的詞句所組成。
封霸天只覺得這是再神奇也沒有的事情了,便把這當做畢生信奉的一句座右銘。他腳踏實地並且引以為豪地,將其踐行在了這兩座園子裡,以及封家四個兄妹身上。
“噗……難怪從未聽說過這麼句話呢。”溫縈側過頭,額前碎發給暮光映出來一個剪影。他輕笑著,伸手去拽封薔的衣角。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哪怕是提到那個人,他也可以很開心。
只是封薔啊,你可千萬千萬,別變得跟那人一樣,好不好?
眼看著日落西山,該到那封二夫人禮完佛,出來用齋飯的時候了。
朝那茶禪苑走著,封薔給溫縈打了一路包票。
其中許許,自然是宣稱二孃性情多麼多溫柔,待人多麼多麼親厚等等,一切都是為了讓溫縈對那素未謀面的掌府夫人能有些親近之意。
封二夫人不是封薔和封嗅的生母,封虎和封薇才真是她腹中所出。正牌夫人死了,她自然就被妾室扶正。
封霸天對元配用情更深,因此她雖是夫人,卻也永遠只能叫二夫人。
即便如此,二夫人卻也從來都沒有介懷過這件事,對封嗅和封薔兄妹倆,更是比親生子還要好。
“二孃,我回來啦!”
“哦……”封二夫人站起身來,卻越過封薔,只去看她身後帶來的人。
她的目光沉靜如水,微瀾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