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什麼都瞞不過老師。”
賀飛宇此前正式受領了五品上騎都尉,領遊擊將軍職,現在賀青的關中軍正式聽用,是正正經經有實權的將軍了,是以大家對賀飛宇的稱呼也都從“少將軍”變成了“將軍”,為了與其父區分,大多數人在提起時都稱其為“賀小將軍”。
對於賀飛宇從一介白衣一步登天成為五品實職將軍,所有人都見怪不怪,並沒有人對此有所微詞。
畢竟武將和文官不同,官銜升得快掉得也快,打一次勝仗可能越級升遷三四品,一次敗仗也有可能就此一擼到底,比起文官穩穩當當的升降可謂刺激百倍。
“你知為師從不管兵事。”王行之無奈,“為師知道的,也就是近日朝廷可能會有大動作,僅此而已。”
“大動作?”李文柏一驚,“是要出兵匈奴嗎?”
“或許是吧。”王行之放下茶盞,“匈奴在邊關勢如破竹,邊軍畏之如虎一擊即潰,此時要出動最為精銳的關中軍也實屬正常。”
李文柏皺緊眉頭,半晌沉吟不語。
王行之奇道:“怎麼,有何不妥嗎?”
“老師應該心知肚明才是。”李文柏苦笑,“賀老將軍率軍南征北戰,賀家歷代都是功勳彪炳,當今聖上繼位以來關中軍大小戰役不下十數次,次次都是大勝而歸,老師,功高震主啊...”
“慎言!”王行之沉下臉,“以後說話需三思而後言,你如此口無遮攔,就算進了官場也不過是給人當墊腳石的存在。”
李文柏一凜,他跟著王行之久了,王行之這位大儒行事不迂腐,讓他有話直說,他日子久了,剛剛那些話竟是脫口而出,確實十分不妥當,李文柏躬身說道:“是,老師。”
見李文柏受教,王行之這才稍稍和緩下面孔,無奈道:“這其中道理,你個小輩都知道,賀老將軍能不知道嗎?然國家有難,賀將軍向來以保家衛國為己任,聖上開口,賀將軍又怎麼可能拒絕?”
這才是麻煩所在啊...
李文柏雖然不通兵事,但也知道大齊除中央親軍十二衛和各地府軍之外,最為精銳的就是包括關中軍在內的五支常備軍。
關中軍軍如其名,常年鎮守在京畿周邊,兵符在賀青手中。其餘四軍則分佈在各地,沒有聖旨不得隨意離開防地。
大齊立國以來,原本最為精銳的親軍十二衛已經漸漸淪為皇帝儀仗,各地府軍則戰力平平,吃空餉和剋扣軍餉之事甚為嚴重,邊關雖稍稍好上一點,但也不過是矮子中間拔將軍,真正能夠作為依仗的,只有這五支常備軍。
其中,以鄭爍的關內軍為首,賀青的關中軍、其餘三位二品大將軍的三軍次之,兵權全都掌握在領兵大將手中。
雖然名義上沒有聖旨不得擅動,但五大將軍年年在軍中培植親信,將士生死榮辱全都寄於主將身上,早就為主將軍令是從了。
雍和帝繼位後,由於前朝關內軍風頭過盛,便有意培植年幼時就關系甚好的賀家手下的關中軍,到如今,賀青雖忠心不減,但關中軍已經隱隱越過關內軍一頭,有了點尾大不掉之勢了。
“如果是學生,一定已經忌憚五軍入骨。”李文柏仍是忍不住有些擔憂,小聲說道,“老師,擊退匈奴又是大功一件,若此功……,這以後...”
“你啊...”王行之長嘆一口氣,“敬元此時應該已經下值了,你去找他商量吧。”
“老師?”李文柏茫然。
王行之正色:“你和敬元都是我的學生,互相往來再正常不過,年輕人,有心於朝政聖上也不會不高興,但你記住一點,為師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參政的,一丁點也不行,你師兄也從不會就朝政之事找為師商量,你可懂?”
李文柏轉瞬間便明白過來,鄭重施禮道:“是學生莽撞,老師,學生告辭。”
顧文的家宅離半山書院有一段距離,李文柏拒絕了賀家等候在外的馬車,決定步行前往,也正好清醒清醒腦子。
想到王行之的話,果真伴君如伴虎啊...
半山書院加上國子監,又曾多次主考會試,王行之為大齊培養的人才無數,四品以下幾乎半數官員都要稱呼其一聲“老師”或“座師”。
如果王行之想,恐怕在朝中的勢力早已經超過王敦茹,獨霸朝堂了。
可到現在聖眷一點不衰,君臣之間幾乎知無不言,雍和帝對顧文這個王行之唯一的入門弟子也是照顧有加極為信任,不是沒有原因的。
君臣之間那點默契,差點就被自己給打破了。
直到敲響顧文家大門時,李文柏還有些後怕。
顧文似乎早就料到李文柏回來找他,敲了沒幾下大門便已經開啟,一位約摸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在門後施禮:“李少爺,我家老爺已經等候多時了。”
李文柏邁步進去,跟在中年人的身後穿過前院,顧文居住的地方並不大,也就是個二進大小的院子,家中似乎只有這一個下人,顯得十分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