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上由廣陵府尹出具的“文解”、“家狀”,負責登記的小吏檢查無誤後便在登記簿上記下了“李文柏”的名諱。
“小先生,您可拿好了。”小吏低頭哈腰地把一張記載有會試時間地點考場的名條遞給李文柏,滿臉堆笑“這條子可萬萬不能丟,到了時辰拿好條子去考場,就能參加考試了。”
李文柏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顆碎銀子遞過去,笑道:“多謝小哥。”
小吏千恩萬謝地接過,對李文柏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李文柏微笑,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搪,底層小吏都是翻臉如翻書的家夥,他沒必要在這種小問題上得罪他們。
本來地方來的舉子還需三人以上互相作保,但李文柏在賀青的運作下有了個國子監監生的名頭,便可免了這一步。
做完這一切,李文柏便可閉門在房中等待會試的來臨了,如此重要的時間,也不會有人沒眼力見的跑來打擾,這三天恐怕會是李文柏人生中最為清靜的日子。
到了會試那天,李文柏按照這些天養成的作息起了個大早,推開房門,正對上眼含笑意的王行之。
“老師?”李文柏瞪大眼,“您何必起這麼早?”
“看起來心態沒什麼變化,甚好。”王行之笑著拍拍李文柏肩膀,“記著為師之前跟你說的,此次會試考題若涉及‘抑商’和‘重文’,應該如何作答,切莫逞一時之勇,壞了大計。”
李文柏鄭重點頭:“學生明白。”
上了馬車,李文柏這才發現裡面塞滿了會試能夠用到的東西,除了必須的筆墨紙硯,用於更換的衣物、夜間作答所用的蠟燭,以及可口的幹糧飯菜、飲用水,甚至還有坐墊和棉鋪,幾乎和進行一場短途旅遊沒什麼區別。
這些有賀府置辦的,也有老師王行之專門購置的,沒讓李文柏費一點心思。
看著這大包小包,李文柏只覺心裡一陣暖流湧過,不可否認,自來到京城之後,他確確實實結交到了不少真心的師長友人。
會試考場設在禮部貢院之內,從外面看去頗為威嚴壯觀,然而只有真正進去過的人才知其中三味。
如果可以選擇,幾乎每個進過貢院的舉子都不願再進第二次,無他,條件實在是太艱苦了。
大齊會試一場三天連續三場,一共要持續九天,這九天考生都必須安安分分待在貢院設定的小隔間之內,吃喝拉撒都在裡面,不許交談,也不許隨意走動,為最大限度的防止作弊,貢院各考場都是全封閉式,通風極差,隔間再大也不過能容下一桌一椅,人要休息也只能勉強在地面伸直身體,加上會試的壓力,真是對身心素質全方位的考驗。
據李文柏所知,每年都有考生承受不住在考場中暈過去,結果也只能被巡視計程車卒拖出來,就此浪費一次機會。
不過傳說終究只是傳說,等到真正踏入考場之時,撲面而來的腥臊味差點讓李文柏猝不及防之下摔了個倒栽蔥。
這下,他終於真正見識到了會試考場的可怕。
旁邊有人見著李文柏的動作,忍不住說道:“賢弟第一年吧?也難怪,在進士科考試之前這裡早就考過明經、明法兩科啦,兩批考生來了又走,時間又緊,這還算是幹淨啦!”
說完,那考生趕緊加快腳步:“賢弟快些點吧,等後面的人全部進來,好的位置就都被搶走啦。”
李文柏一怔,這才發現同時進入考場的考生們都一溜煙沖著最靠近裡間的位置沖了過去,如夢初醒之下趕緊動作起來。
最靠裡的隔間雖然味道相對較重,但地方也比較大,且巡視的軍卒一般也不會過多打擾,是對考生來說的“風水寶地”,年年都是爭奪的焦點。
李文柏沒打算去搶那先一看就搶不到的隔間,他的目標是最靠近門口的地方。
身為一名標準的現代人,他能容忍地方窄小,也能容忍兵卒和考官們的腳步聲,但唯獨濃烈的氣味是死xue。
靠門口的隔間雖然小,但比較新,通風相對較好,味道雖然也有,但至少相對來說沒有那麼濃烈,還在能夠忍受的範圍內,在考生中間人氣僅次於最靠裡的位置,也是一處風水寶地。
趁著進來的時機較早,李文柏成功搶到了最為靠門的一處隔間。
在隔間的木質牆板上掛上自己的名姓,李文柏掀開破舊的草簾走了進去,一股濃烈的黴味鋪天蓋地而來。
李文柏趕緊把簾子打上去,又人工扇了許久的風,這才鼓起勇氣重新踏進去。
好在這次的味道淡了不少,李文柏把包袱飯盒放置在地上,這才有心思打量起這小小的空間起來。
隔間很小,除了放置桌椅的位置就沒有多少空餘的地方了,包袱飯盒往地上一擺,人幾乎就被固定在了椅子上無法亂動。
好在桌子夠寬敞,足夠攤開兩份卷紙,再點上一支蠟燭,夜間休息也可以躺在隔間外面的狹窄走廊上,只要不彼此交頭接耳,純粹的睡覺是被允許的。
畢竟建造的人也都知道這些隔間有多麼非人。
等所有人都各自安置完畢,天色已經大亮,主副考官這才姍姍來遲。
眾學子張望,想要一睹會試考官的風采,能夠被皇帝欽點擔任會試考官的一般都是三品以上的要員,如果能夠高中,那麼主考官就會是本科進士們的座師,等於是一根天然待抱的大腿。
李文柏也忍不住探頭出去,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不是當朝相國王敦茹又是誰?
“不是吧...”李文柏眉心皺著,“今科考官居然是他...這位大人和師兄可是政敵啊...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