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官兒們要的不過是資歷和政績,他們要的則是實打實的利益,互惠互利,何樂而不為?
即使這些天來李文柏表現得異常強硬,交合上下的觀點也並沒有改變多少,無非是叛逆些而已,被收拾一頓就好了。
不僅豪族們這麼想,就連百姓們都這麼想,他們已經期望又失望了太多次,到現在已經不敢再對朝廷有所期待了。
反正天高皇帝遠的,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想必根本不記得交合這麼個地方了吧。
所以當施家明面上的二把手蔣勇出現在縣衙門口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李文柏的“叛逆”到此為止了——看吧,施五都懶得親自出手,派個晚輩來你不是還得低頭?
既然如此,一開始又何必做這麼強硬的姿態自取其辱呢。
不過,明裡暗裡關注著縣衙動靜的人們驚訝地發現,蔣勇竟然沒有被縣衙門口的衙役畢恭畢敬地迎進去,反而被攔在了大門口,一名衙役飛奔進去,看來是去通報的。
對了,這批人是新縣令帶來的新面孔,不認識蔣縣尉也正常嘛,看著吧,待會兒縣令肯定要親自出來迎接!
帶著這樣的篤定,人們又重新鎮定了下來。
但現實卻給了他們當頭一棒——進去通報的那個衙役又跑了出來,對蔣勇說了幾句什麼,蔣勇表情雖然不痛快,但還是一個人走了進去,連親隨都被攔在了門外。
簡直讓人大跌眼鏡!這個年輕縣令到底什麼來頭?敢這麼不給實際上的交合二把手面子,就不怕引火燒身嗎?!
霎時間,打探李文柏真實身份的明文密件如雪花般從交合城飄了出去,沒有門路的,派家人去省城打探打探,有門路的則直接將信送進了府尹衙門,再高一等的,快馬已經踏上了去京城的官道。
李文柏之名,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意義上的傳遍交合縣城。
但若有人能看見縣衙之中發生的事,恐怕才會真正的跌破眼鏡。
在所有人心中應該對施家畢恭畢敬的李文柏,此時正身著官袍端坐在正堂的書房內,此地位於中庭正中,是縣令平日處理公務和接見僚屬的地方。
門外虎子帶著兩名衙役按刀而立,李二則身著公服侍立李文柏身旁,無甚表情的面孔不怒而威,看得蔣勇暗暗心驚——這絕對不是施家莊園裡豢養的那些族兵打手能有的風貌,難道傳言這些人都是出身關中軍精銳,竟是真的?
蔣勇負手站在下首,態度雖高傲,面色卻黑如鍋底。
原因很簡單,此前沒有一個人敢在任何一個施家人在的時候,還坐在正堂的主座上。
施五若在,主座自然屬於“五爺”,現在施五不在,堂中只有他和縣令二人,即使是上任縣令對施家最不滿的時候,這整座上坐著的也應該是他蔣勇!
“咳!”蔣勇捂嘴輕咳一聲,準備開口提醒提醒這個不懂“規矩”的年輕人,卻沒想到李文柏率先發難了。
“堂下所站何人?”李文柏居高臨下地發問,“面見本官,為何不跪?”
李二這時轉身拱手,似是在善意提醒:“大人,這是縣尉蔣勇蔣大人,不是百姓,見官無需跪。”
“哦,原來是縣尉。”李文柏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轉而又疑惑,“既是縣尉,見上官為何不著官服,為何不行禮?”
“這...屬下不知。”李二也做困惑狀攤手,“或許是忘記了吧。”
主僕二人一唱一和,蔣勇的臉一青一白,終於忍無可忍地怒喝一聲:“李文柏,你不要欺人太甚!”
“蔣縣尉慎言。”李文柏突然沉下臉,“你說本官欺你,那好,本官問你,縣尉官至幾品?”
“八品,那又如何?”蔣勇將下巴高傲地昂起,“這裡是交合,就算你是上官,也得對我行禮,因為我是施家人!”
李文柏淡淡道:“蔣縣尉此言,可當真?”
蔣勇嗤笑:“自然當真!”
“好!那本官就要問你了!”李文柏連連冷笑,“官制品級乃是大齊祖制,見上官作何禮節吏部明文規定,縣令為上縣尉為下大齊律寫得清清楚楚,官制乃是皇權代表,你施家竟可以淩駕於皇權之上,是打算造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