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玉子衿二人就被人販子帶到了一處大戶人家後院的小角門,柴房裡她有些生怯地望著窗戶外的高樓錯閣,想起那個笑容猥瑣的管家沒來由的森涼就貼上了後背,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個乾淨的地方。
嶽澤洛雖然年紀小,也是和世家公子們廝混大的,豪門貴族的詩書禮儀習得,有些齷蹉腌臢自然也聽說過,他有些彷徨地拉著玉子衿的袖子,“二公子,剛剛那個管家說晚上要把我們送去給他們老爺......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孌童?”
“孌什麼?”玉子衿緊皺眉頭,手心冒汗,她沒聽過,但也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詞,瞬間急的直落眼淚,她緊攥著衣服口看桌上放的兩件清秀小長衫,她不能留在這裡,絕對不能!
“來人啊,開門啊,放我們出去!”稚嫩的手掌敲打著木門,整整一個下午都沒人回應,她的心徹底涼了下去。直至天黑外面忽有人來,是那個管家,“你們別叫了,眼看著伺候主子的時辰就要到了,咱們主子可是徵西的大功臣,別不知好歹!再過半個時辰我來帶人,實相的你們自己穿戴好,別讓老子親自動手!”
嶽澤洛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牆角,頓時沒了主意,他堂堂南侯世子難道就要成為某個噁心老傢伙的孌童了?
“哎呀,老爹,兒子我對不起你,我不該亂跑的!”
“別叫了!”玉子衿拿起一件衣服扔在他的臉上,用清水擦去臉上的髒汙,自己也順手將另一件套在了身上,“現在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到時候咱們再見機行事。”
話是用來安慰嶽澤洛的,究竟怎麼見機行事她也不知道。
到時候若是清白難保,她大不了撞柱自戕,絕不能給父母抹黑!
夜色幽幽,水簾蠕動,臨水居落一燈閃爍,夜色中似有鬼魅趴在壁簷,風聲沙沙吹打著窗柩,四周分外靜謐。
一個佝僂的身影趁著夜色摸進房中,濃重的酒氣在室內逸散,混合著來人身上的糜爛腐朽氣息使得那難聞氣息更是重了幾分。
房門開時,玉子衿一個激靈,緊緊地和嶽澤洛靠在了一起,她柔嫩的掌心緊握著瓷器碎片,在張居中靠近時默默將嶽澤洛護在了身後,人是她帶出來的,她有責任保護他。
二公子忠肝義膽,真是折煞我也——嶽澤洛淚目,默默又往她背後縮了縮。
燈光搖擺不定,映襯著那張衰頹又猥瑣的老臉,張居中搓著掌心漸漸逼近,滿臉泛著濃濃淫光,“小寶貝們是不是等我很久了,我來了......”
他一開口便有惡臭逼來,玉子衿恐懼地看著那張噁心的臉漸漸逼近,那張老朽淨是褶子的髒手向她伸來,她蜷縮著護著嶽澤洛後退,她忘不了那是她長那麼大最害怕、最恐懼、最噁心的時刻,人已逼至時,她退無可退,心一橫抓緊了手中的瓷片,閉眼用盡全身力氣向前刺去,碎片的邊緣割破了她的手指,那本該受傷的人卻落了空。
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還帶著悶哼和重重的喘氣聲,她驚訝睜眸。
星目熠熠,流光生輝。
那人正持劍抱臂用讚賞的目光看她。
心底最後的防線忽然一鬆,她眼角的淚簌簌落了下來,一直忍著沒有哭出聲來,半晌才發現這屋中居然是多了兩個人。
霍衍庭坐在桌邊搖著玉扇,對這孩子沉靜的反應頗為驚訝,尋常人家的孩子碰到這種情形早哭爹喊娘了,這孩子小小年紀竟有勇氣和人搏命。
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張居中垂垂老矣,被宇文錚毫不留情一腳正中心窩,趴在地上狂吐一口鮮血後連求救的力氣都沒有了,幽暗中他驚恐地看著那兩個男子艱難開口:“宇......宇文將軍,霍大公子。”
其實在酒樓玉子衿就已經有些猜到了這人的身份,畢竟在川西的一等少年將軍並無幾人,可現在聽到這個稱呼她還是頗為驚訝。現在的宇文錚不是應該在從大漠行軍回師瀧州的途中嗎?如何會出現在這裡?
“許久不見啊,張大人,”霍衍庭把玩著摺扇言笑盈盈,眼底卻是冷的,“宇文將軍徵北大捷,不日即將返回瀧州論功行賞,張大人身為這次徵北大軍的軍需官,為川西將士們的衣食住行操心勞力,不知該得個什麼賞賜呢?是五馬分屍好呢?還是滿門抄斬好呢?”
張居中瞪大雙眼望著二人,心知所為之事敗露,哆嗦著嘴說不出話來,“將軍饒命,將軍......卑職......卑職......”
劍未出鞘便如游龍飛走而來,直直擊碎了張居中一口老牙,更多的血從他口中流出,連叫都未能叫出聲,宇文錚收劍漠視著他,道:“說不出來?那本將替你說,當日與金蘭一戰,本將率鈞天騎繞道巫滒山北麓與賀將軍前後夾擊敵軍,行軍半月後,卻發現存餘糧草均以糠充米,斷後將士的鎧甲器械未經幾戰就成了破銅爛鐵,這一戰本可兩月就結束,卻因為糧草不足兵甲斷缺拖到了今年春天,害我近三萬鈞天將士在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情況下與敵軍赤膊廝殺,折損大漠,成了瀚海黃沙中的孤魂野鬼!”
宇文錚字字飲恨,說到此處已經雙目泛紅,周身的殺氣令整個房中的溫度都冷了下來,銀光一閃伴隨著泠叮一聲,他的長劍已經出鞘,鋒利的劍鋒挑起張居中的下巴,他冷笑看地上的人掙扎,“你是不是想說這事不是你想幹的,是有人背後指使?”
張居中哽咽著狂點頭,他怕死,他只想活著,正欲艱難開口,他才瞪大眼睛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遠遠地離自己而去,再也沒有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