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叫了一聲,還未走遠的幾個副將紛紛警醒,摸著自己臉上的不明液體神經錯亂地望向那漆黑夜空,巡營士兵也紛紛駐足,目力較好的一些人不約而同地指著黑色夜空中大片成群的飛行物體議論紛紛。
“那是什麼東西?蝙蝠嗎?”
“好像是,不過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蝙蝠啊!”
“對啊,怎麼越來越多,這......這是怎麼回事?”
“火油,怎麼會有這麼多火油?”
......
黑翅在空愈來愈密,火油如雨順勢傾盆,等所有人反應過來,那半空中的巨大黑色蝙蝠已經開始向著軍營的方向簌簌墜落,連帶的還有更多更密的油滴。
峰迴山谷忽然如被晨曦霞光普照般燃起片片光輝,四周山峰上有無數火把一瞬間亮起,緊接而至的便是千萬火箭如雨直向軍營射來。“嗖嗖”箭雨之後,黑夜中軍營四方及時架起了巨大投石器,當那漫天火雷發射而至的時候,無數士兵的慘叫聲已經被山雷巨響迅速掩埋。
很快,十萬大軍駐紮的軍營已經瞬間勾連成一片火海,怒火席捲如狂風巨浪吞噬崖岸之勢將無數營帳、無數士兵捲入那片無望火海,爆炸聲、慘叫聲、碰撞聲、呼號聲、奔走逃竄聲充斥耳膜,宛如人間地獄。
侯南峪披頭散髮赤腳奔出營帳,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烈火如鬼魅的場景,半盞茶前還在與他把酒言歡的幾個副將已經如觸祝融,遭火魅裹蝕,白日他引以為傲的鐵騎雄獅此刻正化作清灰隨風而散。
山崖上,端紀雙目如刀無比解恨地瞪著那披頭散髮之人,一片亂象中他仍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侯南峪,淪落到今日想不到吧!且看這泊南赫赫精銳之師做漫天灰舞,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侯南峪急火攻心噴出一口鮮血,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亂象,伸手拔劍亂砍一通撕裂喉嚨大叫:“啊!本將十萬大軍豈會因你一場偷襲盡損,來啊,吹響號角,集結殘兵,本將今夜就要攻進上京,殺盡玉家所有人!”
嘔血狂呼之聲似有吞雷滅電之勢,然而一切只換來了端紀一聲冷笑,侯南峪持劍張臂的姿勢漸漸僵硬,他恐懼地感覺到了從自己腳下傳來的隆隆之聲,傾而巨雷破石,山搖地晃,山谷的西北方向已經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無數山石已經在那聲巨響出現的同一時刻向四面八方炸裂翻滾,砸在亂作一團已經被火吞噬亦或是未遭火吻的侯軍身上。
而最可怕的卻是,通天之波、滅頂之浪接連便從那個缺口漫灌洶湧而來,如洪水爆發奔湧而至,侯南峪徹底忘記了呼吸。
上京城週數十里俱是平原,為防玉策回軍腹背受敵,侯南峪便將這十萬大軍駐紮在了這易守難攻的青峽山谷,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遇上的是怎樣的對手,竟將此地做了他與這十萬大軍的埋魂之所。
“你們竟炸山毀石,掘通了氓江?”
等他說完這句話,巨浪如白龍騰卷已經將他吞噬而去,一望百里山谷綿延,十萬侯軍盡付流水,只消數個時辰,借天時之勢,通地利之便,覆了侯氏十萬兵。
重巒疊嶂的最高崖處,玉子衿望著那屍海漂流瞪大眼睛看向玉寒,“你派人掘通了岷江?”
天下第一長河沽河東流入海,出濛雪山脈有支流岷江貫通上京,水勢湍急,漕運便利,造福帝都。
但玉子衿從未想過有一日會這般造福。她自問非良善之輩,但也明白這些生逢亂世的無辜將士俱是可憐之人。派兵偷襲火燒侯軍也是逼不得已,她只求打亂侯南峪陣腳,迫他退兵,到時收拾殘軍父親自有手段。可現在掘通岷江,水淹十萬之眾,亡魂漂流成河,未免有傷天和!
玉寒一擦額角無意被山石擊傷留下的血跡,沒有波動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屍海橫流,血色腥波,“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既然做了,便要做絕!他既敢來便要讓他嚐盡水深火熱之痛,受罷人間至慘之相。掘江在徹底消滅侯軍的同時,還可以將這萬千屍骨徹底藉著水流之勢衝入山谷,等水退去,我便立刻叫人投撒石灰,再炸山毀石將這些屍骸徹底掩埋深谷,也可避免疫症爆發危害上京。此役之後,我看侯南康還敢來犯!”話落轉身而去,只留玉子衿一人立在山頭那血雨腥風中。
夜深露水溼重,有人輕步走上山頭,將一襲玉色團雲披風裹在她清瘦肩頭,龍涎香淡淡盈鼻,洞簫聲響起悲涼古調時,她抬眸看那人清淺迷離又飽含痛惜悲憫的眼眸,一夜相對無話。
“皇上可看到自己的天下是如何流波嫣然了嗎?”當看到那山環水繞中遍佈的浮屍時,玉皓潔掩下心頭震撼,直接將目光射向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