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霞披散綺繡般的豔麗,瑟瑟煙霞於江河沉靜,映著雲霄高處鵬翼徘徊。
快馬加鞭兩日一夜的三人放馬河畔,在河邊飲著澄澈的河水,日夜趕路總算到了川西。
一隻海東青飛來,須擒風伸手取下鷹爪上的絲帛,看後道:“將軍,上京的探子來信,玉策果真是對你動了殺機,他發現我們離開後當夜就親自帶人追擊,一直追到瀘關才罷休,幸好我們離開的及時。”
赫連熊熊牛飲飽腹臥在一旁喘著粗氣,“哎呦我的媽呀,俺老熊還沒活夠呢,險些就著了玉策那小子的道兒,對了將軍,是誰給咱們報的信兒啊?咱們在上京沒認識什麼人啊。”
須擒風也同樣是一臉疑惑,只見宇文錚只靜靜地坐在河邊,似乎並沒有想要回答他們的意思,難道將軍也不知道?
自懷中掏出一方青色錦緞,宇文錚看著錦緞愣神,這方錦緞一直墊在檀木盒底,他也是昨日才注意到的,很明顯這是從一個女子的衣物上裁下來的,帶著淡淡的清香,這衣物他認識。
是他當初買給悠兒的......
清麗慧黠活潑俏皮的身影出現在腦海中,他時常會想起她。
忽然被自己竄出的一個念頭嚇到......玉策要殺他必是秘密行事,她又怎麼會知道?兩個相似的眉眼在腦中重合,她和玉策是什麼關係?
悠兒,悠兒......
赫連熊熊趴在樹樁上,看一眼臉色瞬息萬變的宇文錚還有那塊錦緞,衝著須擒風擠眉弄眼:那東西好像是個女子的,他看了好多次了,有事!
須擒風擦擦臉上的水:不瞭解,你去問。
赫連熊熊眨眨眼:他是不是動凡心了?他可算開竅了,知道想媳婦兒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就憑救了咱仨這一點,該娶!
須擒風轉頭:狗拿耗子!
長和九年,三月三。
霽景明媚,日和風軟,煙江如帶,綠水春漲。
經冬雪消後的上京物物泛春華,秒卻人間三月天。
而此時上京最大的酒樓——傾國樓中,座無虛席,人人翹首,只等著臺上那塊紅綢落地,得見其後三年現世一度的傾國畫卷。
嶺天溫氏,世出妙筆,丹青一卷,價值千金。
自原朝開國,嶺天溫氏一族代代為宮廷御用畫師,留存於後宮中的歷代君王畫軸名卷無不出自溫氏手筆,其盛名斐然一朝。
一手妙筆僅限於宮廷未免可惜,七十年前,年僅十五歲的溫氏傳人溫惜墨求得聖諭並立下規矩,每三年會為除君王以外的人作畫一幅,無需金銀相授,他只為驚豔自己眼球之人作畫一幅,並於三月三展於世人。
因原朝都為上京,畫卷展於上京,故時人稱溫惜墨所作為“上京國色”。
仁寧帝武定年間,天下大旱,多處州郡顆粒無收,素有賢德之名的康寧郡主得為“上京國色”,為了對受苦的黎民進獻綿薄之力,康寧郡主獻出溫惜墨所作畫卷,並於風華樓拍賣集資救濟災民,所得銀錢兩千金悉數捐獻,傳為佳話。
自那,名門閨秀也好,市井美姿也罷,都願以綿薄之力效濟萬民,凡得為“上京國色”之人都紛紛將畫作捐出拍賣,募得銀錢上繳國庫,算作區區女輩憂國思民之心意。
漸漸地,每三年一度的“上京國色”揭曉與拍賣也成了不少人心中的期待和上京的亮點,“風華樓”亦改名為“傾國樓”,為每三年一度的“上京國色”現世之地。
若論“上京國色”四字,其中人人都是不負其名,三十年前,靈太后飛天一舞得仁康帝傾心,亦得溫惜墨筆下華光流溢,其拍賣之價創至五千金,為歷代最高。可惜妖后一代罵名昭昭,得其畫卷者後厭其所為日甚,終一火焚之。
最近的兩位,更是美絕一時。
六年前,那一幅“上京國色”驚豔上京,亦驚動上京。至創始之初,溫惜墨雖沒有明立規矩,但“上京國色”中卻無一不是女子,至那一年,流水曲觴,鳴泉漱流,清野古亭中容顏絕世的男子令萬物失色。
臨川王原壁桓成為“上京國色”中的唯一一個男子,也因此得了一個稱號——“王中國色”。
三年前,紅綢委地那一剎,清冷如雪的眉角含著春水柔情,嫣然紅梅的唇瓣不經吹彈,膚膩柔脂,黑髮如綢,萬叢山茶開遍,一水輕繞潺潺,紅衣如火的女子蔥指輕撫七絃,美輪美奐。
看痴了的眾人回神細看題字才知那便是玉王嫡長女——玉氏皓潔,因一舞驚豔聖上而入宮的當今皇后娘娘,同樣也是“上京國色”中的第五位皇后娘娘。
溫惜墨為一代大家,如今已經有八十五歲高齡並決意歸隱,這一次的“上京國色”便是溫惜墨此生最後一幅,引得人人翹首以待,熱情更勝往年,很是好奇溫老此生的封筆之作會是何人?
二樓雅間的門微開,清秀俊逸的少年瞥瞥樓下大堂中還剩半柱的香和被紅綢擋住的畫軸,繼續低頭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