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她不跟他走,可能這一輩子他們都不會再有瓜葛。宇文錚暗暗心痛,隨口轉移了話題,挽著玉子衿席地而坐,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漸漸睡去了,直至天明二人方才醒轉上路。
此時玉策嚴鎖上京,並派人將幾隊逃出上京的可疑人馬悉數捕回,卻無一人是他所尋,氣急敗壞摔碎了無數琉璃盞,不得不懷疑宇文錚可能還藏匿城中,立時又進行了一輪新的搜尋。殊不知,志在必得的獵物此刻早已身在千里之外。
沿頌西河一路南下,順水順風三日,玉子衿帶著宇文錚經崇溪過連渡繞道數百里,又北折抵達瀘關外,繞道而行這麼大一個圈子,任誰也難以輕易捕捉到宇文錚的行蹤。
青天初日下,古老莊嚴的關隘依稀可辨“瀘關”二字,一眼西望,草木稀疏,雖是一地蒼翠遠接天際,盡頭卻是春風不渡的荒淡。
玉寒已經提前一天早到了瀘關,樹林一宿,次日清晨聽得馬蹄達達清脆入耳,在清晨靜謐的樹林格外清晰,一男一女同乘一騎而來,男子英姿偉岸,女子清靈嬌小,正是宇文錚與玉子衿。
宇文錚翻身下馬,未及玉寒上前便展臂將玉子衿抱於馬下,玉寒眸光一冷,原地頓步。
打量著眼前不顯山水的少年,宇文錚沒有露出什麼神色,只向玉寒拱手謝道:“此次多謝大都統,宇文錚感激不盡。”
玉寒冷立凝望著宇文錚,平靜無波的眸光讀不出任何情緒,側頭向一邊:“不是我要救你!”言外之意便是“我不怎麼想救你,不稀罕你謝”。
宇文錚淡然將手負於身後,似乎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一貫的淡漠讓人難以琢磨。玉子衿白了玉寒一眼,適時化解了尷尬:“我二弟自小沉默寡言,不善與人相處,並非故意不善,你莫要多心。”
宇文錚對玉子衿啟唇淺笑不置一詞,輕道一聲“隨我來”牽著玉子衿的手漫步而去。
樹林深處,一處略顯破舊的廟宇靜立其中,推門而入,鬚髮銀白的老翁石像映入眼簾,左手持杖,右手持紅繩一股,原來這是一座月老祠。祠中灰塵盡落,擺設卻是條理,想是戰亂難以為繼,廟祝便都離去了。
“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玉子衿秒目流轉在宇文錚身上,眼眶有了些許微熱,這幾日相處,由生疏迷離到相熟相許,她還未從美夢中醒轉,瀘關便到了。
宇文錚點點頭,凝視玉子衿道:“我這幾日思慮,我與玉王明面仍是共事原業,尚未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即便他日不相容,現下我與你也並非不可能。你可介意我以向你父親示好的名義......求娶你?”
傾國畫卷一出,靈機郡主美名天下皆知,天資過人清冷高傲如川西大將軍宇文錚亦慕其美名,示好玉王求娶之。
英雄難過美人關,的確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理由。
玉子衿望著那雙誠摯的眼眸,點頭說了一聲“好”,對於他的決定她似乎都無法拒絕,天下間哪個女子不想喜結佳偶,她當然也不例外想要一份單純幸福的姻緣,可眼下這無疑是最好的辦法了。固然此舉天下人皆會看作是政治聯姻,視她為父親繼姐姐之後送出的又一犧牲品。不過她不在乎,至始至終,她只在乎眼前這個人而已。
宇文錚聞言劍眉舒展,雙目凝光,璀璨旖旎的笑漾在英氣蓬勃的俊臉,如初春冰融後滌盪起漣漪的柔波,一瞬冰雪闌珊,春意歸蘇。
“子衿,在我的家鄉,娶親並不拘泥於三媒六聘這些俗禮,男女心儀,贈過信物,紅繩結縭,便為夫妻,事後族譜在冊錄其名。我知在中原,這樣無媒無聘便做不得數,你並非為禮教束縛之人,今日可願與我在此三拜於媒神,赤繩相系。他日得你父首肯,我再還你一場明媒正娶。”
玉子衿心漏了一拍,未料及他竟想得如此仔細,明媒正娶再風光也是做給世人看的,不過是向天下昭告玉王郡主嫁給了川西大將軍,而今日無庚無帖,卻是屬於宇文錚與玉子衿的結髮為夫妻,恩愛互重,此生不疑。
兩道亮眼的身姿徐徐而三拜於月老祠下,絕世男兒神采燁然若天降神人,清婉少女顧盼神輝流瀉不盡的珠玉華光。
金劍輕劃,兩捋青絲順勢而下。紅繩結髮,交結纏絆躺在二人各自的手心。
宇文錚反手輕覆玉子衿的掌心,十指相扣緊緊包含著兩股紅繩結髮,薄俏的唇細細吻著那雙含笑惑人的明眸低喃:“紅繩結髮,吾妻唯汝。碧落黃泉,定不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