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林寺崇林深秀,萬花鮮妍,玉子衿深吸一口古道清芬,走幾步一回頭,確定後面的人還跟著,才會放心繼續前行。
對著景林寺的美景,肚子裡稍微有點墨水的人恐怕都忍不住要感慨一番,可玉子衿一看自家弟弟的世外神態,那些個踏青賞景看落紅、吟詩作對附風雅的想法頓時無影無蹤,能讓他陪著來吸收一下大自然的空氣,對整個寧襄王府的人來說她已經擁有莫大的殊榮了。
玉寒是過於沉默了些,好在一直以來玉子衿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出門在外也會老老實實跟在她後面。
“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華。果然好茶!”
古寺古亭簡素,公子白衣年少,石桌弄茶溢香,綠水潺潺環繞。
玉子衿只看到了亭中少年的背影,白衣皓雪身姿秀逸,墨髮條理不染俗塵,一身林下風氣,潔淨如出岫白雲,恬淡似飛漱清濤。
不論容貌如何,那天人之姿,一個背影已是足矣!
“活水還須活火烹,自臨釣石取深情。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為了一杯雋永醇厚而跑來這深山古寺採取江流深水。”
白衣少年本來還陶醉在茶水的清冽中深深回味,忽然被人打斷倒也不惱,“姑娘見笑,想不到剛泡好第一壺茶就能碰到個懂茶道之人,今日在下算是沒白來。”白衣少年起身回頭,看到清麗慧黠的青衣女孩眼底一絲波動。
玉子衿本來是在自說自話,沒想到卻傳進了人家耳中,“驚擾公子品茶,還望見諒。”
“無礙。”白衣少年笑道,溫潤如風的氣質與雅人深致的俊美恰到好處,既不顯得過分仙風道骨有距離感,又不矯揉造作道貌岸然,“既然相遇便是有緣,姑娘和這位公子可否一起喝杯茶?”
玉子衿稱謝,輕輕拽了拽玉寒進入亭中坐下。
白衣少年長玉子衿二人幾歲的年紀,溫文爾雅的氣度讓原本不愛見人的玉寒也未感到什麼不自在。
玉子衿稱謝接過少年遞來的茶,清醇清遠的茶香沁人心脾。
瞥見石桌上的一把紫砂壺,玉子衿眼睛一亮,那壺出自燕窯,造型古樸雕刻精細,可說是千金難得。
清飲一口,心中暗歎:這人不只是個雅人,還是個妙人。
紫砂壺泡茶既不奪茶真香,又無熟湯氣,能較長時間保持茶葉的色、香、味,固然這茶的醇美與紫砂壺有關,可也很是注重煮茶人的工藝,能將這茶煮出這般,可見這人功夫極深。
這世道,男兒多爭建名利,有這個雅興的人不多了,況乎能有這個閒情雅緻,又能得到這千金難得的燕窯紫砂壺,玉子衿還著實好奇這人的身份。
“把茶冷眼看紅塵,借茶靜心度春秋。公子這一杯茶入口,當真是不負這深山古寺,永珍空幽。”
白衣少年苦澀一笑,“姑娘不笑在下不知天下黎民疾苦,只顧自己在此飲茶娛情,在下就已經慶幸了,哪敢擔得這一句的徹悟。”
“鳶飛戾天,魚躍在淵。黎民有黎民的苦難,公子有公子的情懷,不是每個男兒生來註定都要去拯救蒼生,若世間所有風雅才子都去投筆從戎,那我們祖先的文化豈非無人繼承?”
玉子衿莞爾,這少年年紀不大卻仙風道骨,不是個願意追名逐利將自己困鎖樊籠的人,可提到蒼生苦難又心懷憐惜,表情又不是那般的壯志難酬,這人到底是誰呢?他不說,她自是不能堂而皇之問的,還是等會兒戳戳二弟讓他問吧。
白衣少年嘴角的苦澀變為釋然,這女孩小小年紀竟也是個心思通透的,“姑娘說的是,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是在下多思多慮了。”
不多時,有家丁奉玉天之命來尋姐弟二人,玉子衿只得起身帶著弟弟告辭,忽地從亭外竄出一隻野貓,因自小討厭貓,玉子衿反射性的往後一退,不慎踩到裙角跌趴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