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衿沒有動,微熱的目光一直看著屋內床上抱著嬰孩的女子,而那虛弱的女子亦在看著她,開始的眼神是戒備,後逐漸波動、發熱。
“悠兒?”
女子正是歐陽佩月。
玉子衿衝歐陽佩月展顏一笑,吩咐三個侍女在外等候,自顧走進房中關上了房門。
當年渡邊峽浮萍相遇,兩個女孩一夜熱話惺惺相惜,一別東西,隔絕六年,有誰想到會再次在這裡相遇?
“悠兒,真的是你?”凝視著出落得傾國傾城的青衣少女,那熟悉的五官,長開的眉眼,歐陽佩月簡直難以置信。
玉子衿重重點頭坐到床前,“是我,佩月姐姐,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她忍不住摸了摸歐陽佩月懷中睜著大眼睛粉嫩可愛的嬰孩,“這是你的孩子,你成親了?怎麼不見......”見歐陽佩月目光暗淡她及時閉了口。
歐陽佩月嘆息一聲,只道:“一言難盡。”
去年那一場衝動,上天居然就給了她這麼一份大禮,直到現在她還沒從這場震撼裡走出來,幸好她多年在外為生意奔走,才能藉故假託在這庵堂生下這個孩子,不然......未婚生子,她現在只怕已經和孩子一起被祖母沉塘了。
玉子衿雖然滿心困惑,但還是忍住了開口問她孩子父親的事,當年歐陽佩月提及家中之事還言猶在耳,想來勢單孤女肯定是後來遇人不淑了,不然哪會至於要跑到這庵堂孤孤零零無人照應地生孩子。
世事有時候總是棋差一招,若歐陽佩月說了,若玉子衿問了,可能事情不必又生出那麼多波折。
一夜掙扎,廢去了所有體力,喝下了玉子衿親手喂下的補血湯藥,歐陽佩月剛歇下半個時辰,貼身侍女若凌與住持師太玄靜卻急衝衝而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歐陽佩月見狀慘白著臉,預感到大事發生,她幾乎出自本能地抱緊了身邊正睡得香甜的兒子。
若凌急得雙眼流淚,也顧不得問玉子衿身份,噗通跪在床前道:“小姐,老夫人昨日中風昏厥,眼瞅著就不行了!”
“什麼?”歐陽佩月驚得從床上坐起,雖然祖母向來偏心弟弟,對她極盡利用忽視,更因為這些年她一力把持家業,因主事之權和婚嫁之事沒少和歐陽老夫人起衝突,但那到底是將他們姐弟一手帶大的親祖母,聞此噩耗,焉能不心痛?立即掙扎著就要下床來。
“姐姐,你現在還不能下床啊!”玉子衿及時將人按回床榻,她現在身子極虛,才生完孩子不好好坐月子是要落病根的。
歐陽佩月流淚搖頭,陳情道:“不行的,子衿,我今天必須回去見祖母最後一面,為她送終!”看了看床上幼子,她一擦眼淚抱起孩子輕輕交付在玉子衿懷中,又道:“我家中情形複雜,弟弟平庸,舅爺貪圖家財,今日祖母若去,他們必定是要生亂子的,我如果不回,怕是父母留下的這偌大家業也會被他們盡數侵佔了去,只是這孩子還小,他的身份又萬不能讓人知道,所以只能請你看在我們相識投緣的份上待我看護於他,姐姐在這裡拜謝妹妹了!”說著她已經跪在床上一禮。
玉子衿一手抱著孩子,一手趕忙將歐陽佩月扶起,“姐姐,你這是幹什麼,你我既然有緣,妹妹定然要幫姐姐的忙,可是你的身體......”
歐陽佩月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道:“放心吧,以前我活得無牽無掛沒有顧忌,現在有了他,我只會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不會有一絲錯差,左右是回去辦理祖母后事和一些生意上的事情,風吹不著雨淋不到,我多多注意保暖就是了,不會有事的。”
靜玄師太一直靜靜坐在桌邊,聞言她面容慈悲地閉目道了句“阿彌陀佛”,從袖中掏出一瓶丹藥遞給歐陽佩月,“還望施主為了骨血珍重自身,縱有憂思之事也當適可而止。”
歐陽佩月雙手合十點點頭,感激道:“此次多謝師太相助,佩月銘感五內,多日在此侵染佛門清淨地,是佩月之罪過,他日必定教誨小兒謹記我佛慈悲,有生之年多行善事,資助廟舍,弘揚佛理。”
“施主客氣了,施主心地善良,當有善果。出家人四大皆空,不問凡塵俗事,不拘人間倫常,以我佛好生之德救濟人命,本就是貧尼的本分。”玄靜師太淡淡舉手一禮,走出了房門。
看著歐陽佩月手中的那瓶丹藥和她的堅持,玉子衿只能答應了她。
連翹幾人與若凌服侍歐陽佩月更了衣,她最後不捨地將孩子抱在懷中親了親看了看,忍不住流下淚來,臨出門前她回頭道:“悠兒,我還沒有給孩子取名字,想了好久總也取不出個好的,勞煩你替姐姐給他想個名字,多謝了,兩個月後我們再在這裡相見。”
“好,我答應你。”玉子衿鄭重點頭,抱著那已經睜開眼睛的嬰孩目送歐陽佩月遠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