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總管,子衿不是貪生怕死的小人!”她既視倚風為知己,便是敢於以命相托,可為其死的知己,如今倚風深陷困境,她亦為他憂思,若有所需,她必死生不畏!
連燼起身站在窗邊,嘴角的淺笑表現的是心安。
玉子衿定定看著連燼深淵般的側眸,他因何復出?若為家,他無家;若為國,隱居內宮十載,皇朝早已頹圮,此時再來報國未免晚矣。那原因就只剩了一個:他是為保護倚風而來!
只是並未聽說他與倚風有深交,此為因何?這人真是叫人費解。
她知道如今緩解倚風困境的最好辦法就是她嫁給他,那般父兄就不會對倚風妄動,甚至他日......倚風失國,顧及她,父兄或可留其性命。可是她愛的是阿錚啊,對他能以命相予,卻不能以身相托!況且,憑倚風的性情和驕傲,是不會容許她那般做的,今日那首“花落遲”他就已經表明了放手之心。
連燼站在窗邊,寒冬的高陽和煦普照,投射在他白玉精雕的俊臉,頎長的身姿如月夜靜立的飄香丹桂,沐浴著月夜的光華,肅穆沉靜。風起送梅香,厲風刺過他雙眼,微微輕眯,不見眼中神色。
天色已經不早,見連燼不再開口,玉子衿便起身告辭,欲要離去了。
轉身之際,身後傳來連燼清淡無波的話語,那聲音飽含著閱盡千帆的無奈與滄桑,“你知道為何這裡的梅花開得那樣鮮豔嗎?那是因為二十幾年前在這個院子裡曾發生過一場宮變,無數女子的鮮血染紅了這裡每個角落,她們的屍身無人收埋,最終白骨為肥,血肉為料,被摻埋在這片梅林裡,生生滋養了這一樹又一樹如血的梅花。”
他轉身看著玉子衿微顫的背影,眼前似看到了那一夜的血色慘絕,“先帝是少數知道那場宮變的人之一,再次駕臨這座行宮時,為這院子賜名‘香魂’,梅雨藏香魂吶!”
玉子衿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了那座“香魂滿園”的院落,已至皇儀門才稍稍轉神,回頭望著那有梅影浮動之處,只覺手腳冰涼,心底發怵,再對上姣姣捧在手中的紅梅時,更是一陣噁心欲嘔。
“郡主,您怎麼了?”姣姣緊張地扶著玉子衿,手中梅花不小心散了一地,哎呀太可惜了,這是緋雨姐姐特地給她剪的最大的幾枝,要拿回去給郡主裝點閨房呢!
“不必撿了!”玉子衿急切出聲制止了欲俯身撿梅花的姣姣,臉色慘白,“我們走吧!”
“是。”姣姣心疼的看了看地上的紅梅,扶著玉子衿乖乖離去了。
寒風吹過,如血嫣紅在萬里雪深的宮門前甚是奪目,英瓣悽悽冷臥嚴冬,嬌豔卻無人問津。
“她答應了嗎?”緋雨走至屋內,看著窗邊負手深思的男子。
“她會答應的!”
連燼的目光猶停留在窗外,放眼可觀紫耀皇城正中巍巍屹立的九和臺,高處不勝寒,那上面的積雪早已結冰了,玉樹瓊姿直聳天際,如月宮玉桂遺落人間,瓊木仙枝疊壘此臺,不是凡人堆砌。
雪狸,九合臺的出世光華多麼像極了你啊,你曾說你雖富有天下,但握於掌中的卻很少,掛於心上的人和事更是少之又少,如今我只能盡我所能保住你所珍視的,不讓你在天心有遺憾。
連燼回眸望著緋雨,目光裡的意味令人不解,緋雨眼皮一跳,正色道:“你看著我幹什麼?我臉上又沒花!”
“鍋裡沒肉了,再煮一鍋吧!”
被那人認真的表情和話語逗笑,緋雨接而沒好氣道:“沒肉了不會自己加嗎?整天淨會等著我服侍你!”
嘴上這麼說,但已經起步向桌邊走去,鮮美的味道不時又在屋中飄起。
“她們的屍身無人收埋,最終白骨為肥,血肉為料,被摻埋在這片梅林裡,生生滋養了這一樹又一樹如血的梅花。”
一夜愁鎖,玉子衿的腦海裡都是香魂院中連燼的話,午夜一個噩夢更是驚得她一身冷汗。
遍地殘骸,血肉模糊,那是上京清河王府的國香園,蘭香凝重裡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她看見香蘭染血的花叢中,原倚風一身白衣幾乎被鮮血染透,髮絲散亂狼狽不堪向她匍匐而來,原本白淨無塵的雙手俱是泥血,伸著手艱難地在對她呼喚:“子衿,子衿......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