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是在一間茅舍,她忽然摸著自己的小腹從床上坐起,看到自己和孩子無事才心有餘悸地喘了口粗氣,此時她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雲錦中衣,手腳上被繩子勒出的傷痕也被人上了藥,她拖著渾身痠疼的身子靠回床頭,才發覺到小腹有一陣抽痛。
她皺著眉頭四處看去,正注意到窗邊站著的那白衣白髮之人,他慢慢回首,聲音毫無波瀾道:“莫要亂動,你動了胎氣,可能會要早產。”
那聲音令玉子衿一陣恍惚,她喉嚨翕動,因嚴重缺水而沒能說出話來,那人慢慢轉身而來,端起一杯水遞到了她的嘴邊,她呆呆就著他的力道飲水,無意間碰觸到他如玉潔白的指尖,那冰冷令她瞬間縮了手。
她黯然一笑,是她異想天開了,竟然把陌生人錯當了他。
他的聲音不會那麼冷淡無情,指尖也永遠是暖熱溫宜的。
潤了潤嗓子,她嘶啞著聲音問:“多謝閣下救命之恩,敢問閣下是何人?”
他似乎在笑,不知是冷笑還是淡笑,“或許我們該是故人!”
“故人?”玉子衿反問,這時一人端著湯碗進屋,她細看,驚覺才認出是那個在上洛皇宮有一面之緣的肖觴,她驚訝地對那人道:“你……你是金隱陌?”
他低低一笑,算是預設。
肖觴將藥端到她的身邊,笑道:“小姐動了胎氣,還是先把安胎藥趁熱喝了吧,大夫說了,小公子可能會早產,您現在的身體不能下床走動,要臥床靜養,以防不測,可得仔細些。”
玉子衿認真點點頭,鄭重感謝了這個年輕人,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湯藥苦澀令她深深皺起了眉頭,喝完後咳嗽不止,有人這時遞給她一個紙包,她抬頭看那個白玉面具,正要謝說她不吃糖,卻發現那裡面是一些酸果蜜餞,她謝過他,拿了一顆梅子放進了嘴裡才緩解了苦澀。
那人一直沒有說話,就像個白玉雕站在窗前,見他一直冷冷淡淡的,有個問題玉子衿猶豫了好久,正糾結要不要說,看出她心思的肖觴笑問:“小姐可是在掛牽英成王和小王爺。”
玉子衿對這個知情識趣的年輕人深得我意地點了點頭。
肖觴卻抿了抿嘴一臉為難,這時一陣風彈開房門,已經有人啊呀呀地闖了進來。
“女兒,我女兒呢?”
“哎呀女兒呀,你怎麼樣了?可擔心死為父了!”
“西原那個宇文錚是怎麼搞的?枉世人把他傳得神乎其神的,他怎麼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害你遭那麼大罪!我已經把去給他送信的人都打回來了,不許你再回他身邊!以後義父保護你!”
……
玉子衿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已經白髮蒼蒼卻鶴髮童顏性如頑童的老人,他不像當初草鞋破帽一身落魄,早已換了一身乾淨長袍,頭髮也梳理得緊緊有條,性子卻還是一分未變,好半天才插上句嘴叫了一聲“義父”,她正想仔細問問他這幾年的近況,金翊卻一直沒完沒了地控訴起宇文錚的無能來,她無奈道:“哎呀義父,這事不怨阿錚,是我一時疏忽才遭了惡人的道兒,你攔著人不讓他們去瀧州報信女兒的下落,是想把阿錚和麟兒急死嗎?”
“我不管!我說不許去就不許去!哪怕他把原氏人殺光了你也不許回去,老實跟我們回南海,保管在那兒沒人敢動你!”金翊大氣地一甩袖子。
玉子衿卻聽出不對,“什麼叫把原氏人殺光了也不許回去?”
“你還不知道?”金翊一愣,看了看金隱陌和肖觴,把前些日子的事告訴了玉子衿。
玉子衿聽後如遭雷霆,她沒想到自己遇險的事會是樂昌所為,更沒想到阿錚居然會為了她在上洛大開殺戒,此時的他定是急瘋了,還有麟兒,他們父子倆肯定著急壞了。
“不行,我要回瀧州,我要去見阿錚!”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腹間這時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她臉色一變,坐在床上已經疼得動彈不得,下體一片潮溼,才發現羊水居然破了,金翊知道自己失言,忙和肖觴把她扶躺在了床上,而金隱陌早已如風出門,頃刻便將大夫和穩婆帶到了她的床邊。
整整一夜,她在生不如死裡掙扎。
直至黎明破曉,一陣嬰兒的破曉啼哭響徹清晨,她才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她醒來後,清晨的第一縷光輝灑進軒窗,落在窗前白衣似雪的男子身上,他懷抱著淺睡的嬰兒輕輕拍打,力道有律又柔和,顯然分外嫻熟。雖然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但那份慈愛款款卻令任何人都感覺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