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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原氏的密辛

枝葉窸窣,吹來徹骨的寒,謹貴妃一個打顫,腦海中出現寧貴人的死狀,喘著粗氣道:“那寧貴人該如何處置?”

“事關皇家顏面,不得外洩,以疾病突發外宣吧!”

“那蓮木庵的人?”

“行竊宮闈,杖斃!”

揮退連燼派來的內侍,玉子衿琴興頃散,她袖手靜坐看紫檀沉香瀰漫其袖,身在高燭彩光照耀中的蘊藉男子。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道理玉子衿是懂的,可骨子裡的她並不信奉這天地君親師之綱常行道,在她看來,寧貴人有罪卻不至死,只因為託身宮闈觸犯皇家,尋常官僚人家只處以杖責驅逐的罪過卻讓她搭上一屍兩命,實在有傷天和。她這樣想並不是因為婦人之仁,私行不謹,**後宮之罪乃大非小,如連燼所說她勢必是要做出懲處,可她不會揮手殺戮。深究原因,事情的根源是因為深宮寂寞,君恩涼薄。

釀成者,她與他。

“怎麼停了?”原倚風正凝神細讀一本書冊,聽琴瑟忽止而抬首,香霧廖散在他含笑低柔的顏面,暖如羊脂珍玉雕就的冠貴,聖如月中謫仙方有的獨世風華。

玉子衿笑而不答,隨手拿起原倚風放在琴邊的一本傳記翻著,她知道說不說原倚風都不會在意分毫。

紫耀宮城裡的女人,大多數懷著美好情願進宮服侍這位少有清名才逸容絕的溫潤帝王,妃子們在花一般的年紀進宮,直至紅浥散盡嬌蕊不復的那一刻也沒得天子回首,匆匆一顧。有些即便在後宮有了地位,也可恨是因為閱歷而榮升,流年偷換走她們韶華的時候,再想起那少女柔思,她們只哀息:“君心天地,他卻只納一人。”

“懿瓏貴妃怎麼在死後二十多年才得太祖追封?”不經意翻到原朝後妃列傳,玉子衿盯著那零零數字發出與連燼同樣的疑問。

原倚風沉默,明亮的眼光轉淡,嘴角淺笑化為譏嘲,半晌他看著掌中書冊一聲嘆息。

玉子衿沒有發現他的變化,左右翻著傳記,又拿起琴案上散落的一本原朝公主傳記翻著,“說來太祖一生膝下十二子,卻只有懿瓏貴妃一人生下皇女,憑太祖對懿瓏之情,定會將公主奉為明珠,只可惜公主早夭。”

原倚風沒有答話。

一直沒有等到回話,玉子衿詫異抬頭,那人只將掌中書翻開一頁遞到她的手中。

《原書卷七韶烈公主列傳》。

韶烈公主,太祖幼弟江北王原渢晰與王妃獨女,建元三年生王戰死,妃殉,公主流離民間,建元十七年返朝,入宮養於太祖膝下太祖視若珍寶,寵越諸子,加國公主位。

不喜紅妝愛劍戟,不歇繡閣枕金戈陣前斬奸將,金殿戮貳臣攻武嶽,劍飲殺父仇敵滿門血收雲澤、定蓬壑、傾筠嵐仗劍四指,群雄失色,颯爽絕姿,傾城於世

這是原朝初年最烈火雄風璀璨明輝的女子,她的無雙光芒於狼煙滾滾中放射,萬世流芳令人敬畏。

這是打下了原朝半壁江山的女子,這如畫帝業於她纖細肩臂秀手指尖巧靈締造。

翻到最後一頁——太宗天佑元年,薨。

這也是一個紅顏薄命的女子。

清黃史冊,字裡行間玉子衿讀出說不出的酸澀,很久她才想起原倚風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步搖流蘇一個顫曳,她驀地抬頭。

太祖無女,視韶烈為己出,那和懿瓏何干?

看著她疑問的雙眼,原倚風冷淡一笑,“太祖姑且算是盡了為父之責吧!”

玉子衿臉色微變,“那懿瓏貴妃”

“死於太祖之手。”

美瞳一窒,很久後又道:“何以明珠暗換?”

“江北王。”

那是原氏的密辛,終原一朝只有少數人知,因為這個皇朝如歷朝一樣,在建立之初就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甚至比歷朝還帶著許多令人難以想象的齷蹉腌臢。

原倚風閉眼,數百年時光橫流過目,他彷彿能看到那個傾國女子執劍剜下心口烙入血肉的蓮花印記,劍挑那血肉恨嘯:“我於修羅疆野成你原氏天下,他日你原氏子孫必也喪命絕寰他族鐵蹄,爾原末世,覆在己手,流紅漂櫓,血蓮無依!”

玉階金門,她翱翔在天凌霄而去,天際灑下的血雨是她心頭汩汩。

二十餘年家國,她永絕原氏。

玉子衿沒有再問,柔軟的掌心蓋在原倚風捂著胸口的手背上,那之下血蓮灼灼,於暗金衣帶下遮掩住古老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