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這日,蘭颯的長兄蘭蹇到京述職,一併帶來了夫人馬婉蓁及家小,因有誥命在身,馬婉蓁按例是要進宮面見皇后的。玉皓潔是鳳藻宮的常客,此時恰巧也在。
見到這位只有一面的表嫂,玉子衿不自覺就想到了那年熱鬧的街市,她與二弟和颯表哥同遊,一眨眼竟過去這麼多年了。
談著談著話題自然就說到了蘭颯,這些年他一直未娶,一直隨玉策遠征疆場,竟有三年未曾歸家了。
馬婉蓁及蘭家人都明白蘭颯所為為何,言語間儘量不觸及敏感之處,“二弟一腔報國之志,家中二老也只得隨他去了,他開心便好,不求其他。”
話中帶著勸解,玉子衿不是聽不出來,只得把話題岔開,看看馬婉蓁微挺的小腹,道:“嫂子這是又有喜了,前面幾個是侄兒侄女?”
“都是男兒,”說起這事,馬婉蓁有些無奈,“臣婦夫婦倆一心想要求得一女,奈何總不得願,若能得容儀郡主一般的女兒,定是欣慰非常。”
玉皓潔呷一口茶,“蘭家書香大族,所將養出的女兒必是知書達理、儀態萬方,我家的那位刁蠻郡主怕是比不了。”
“王妃謙虛,郡主他日必是傾國佳人。”
“蘭夫人說何人是傾國佳人?”正與宇文靖域走進殿來的原景沐剛好聽到這話。
玉皓潔頑笑道:“我們與你母后正說蘭夫人若下一胎得女,必是傾國佳人,到時許給太子殿下做太子妃可好?”
原景沐挺著白嫩的小臉,天真擺手,“母后,姨母,父皇常說君子要有謙讓之風,兒臣覺得,三表哥有舒禾姐姐,兒臣自當將蘭小姐讓與浩清侯才是,英雄美人,才堪絕配!”
童言童語惹得一殿人發笑,那般的認真模樣竟絲毫不覺得自己在胡亂牽線。
“我?”宇文靖域壓訝異地指指自己,又看看馬婉蓁微起的小腹,果斷道:“我不要,你自己留著吧!”
玉皓潔索性也不再開玩笑,“嫂嫂如此誠心,下一胎必定得女,今日既然有緣,不妨請皇后娘娘為未來侄女賜個名吧。”
“得娘娘恩典,如此自然甚好。”馬婉蓁大喜。
玉子衿點頭,起身步下玉階,吟道:“水盼蘭情,總平生稀見畫圖中,舊識春風面那本宮就賜她一個‘情’字吧。”
宇文靖域猛然抬頭,他記得父親也總是吟起這句詩。
時至近午,參拜時間亦過,馬婉蓁不便多留宮中,時辰一到就請辭,礙於規矩,玉子衿想要挽留也不得,親自將馬婉蓁送出鳳藻宮二進門處才罷。
“娘娘且快回吧,這樣屈尊相送命婦實在於理不合。”馬婉蓁手撫小腹,對玉子衿再三勸告。蘭家書香門第情理通達,對當年玉子衿背婚之事雖有微詞,可畢竟親戚一場,玉子衿幼時又常住蘭家,與婆婆情如母女,總不會因為兒女親事不成就膈應至今的,如今一國之母親步相送,此得重禮倒令馬婉蓁有些不好意思。
玉子衿輕輕莞爾,也不再堅持,止步於二進門目送了馬婉蓁與玉皓潔,戀往感傷時她舉起微紅的眼眶看天。
雄鷹翱翔,展翅西南——那是蘭颯軍營的方向。
刺目的陽光逼得她闔眼,嘴邊喃喃:“表哥,你何苦為我零落?”
“小侯爺,小侯爺,您還沒穿外衣呢”
玉子衿剛跨進主宮苑的門就見纖兒焦急地追著只著裡衣往外跑的宇文靖域,看一眼在宮人手裡搶過一堆雜物亂翻的宇文靖域,對纖兒道:“怎麼回事?小侯爺怎麼了?”
纖兒福身一禮,“回娘娘,奴婢見小侯爺的中衣已然破舊了,便私自做主給他扔掉了,未曾想小侯爺竟如此愛護,回來更衣見衣服不見就發了火,都是奴婢的錯,不該私自作主。”
玉子衿揮退了纖兒,但見宇文靖域已然從一推雜物中找到了那件中衣,定睛一看,那竟是當年她離去前親手縫製的,破舊成這樣麟兒他竟一直穿到現在。
宇文靖域冷漠轉身,看也不看玉子衿,如抱著稀世珍寶般直接越過她回到了自己殿內,玉子衿雙目溼潤,心疼地想去追那個小小的身影,卻被無情關在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