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將寶劍重重擲地,玉策胸悶欲裂,一聲急吼毒火攻心,悵然於府門身形一潰,被玉家人匆匆扶入家中。
玉王病倒,皇后與太子生死不明,還未入夜公主府與都統府等玉策諸子的府邸傳出噩耗,玉天兄弟幾人與歹徒搏鬥中為淬毒利器所傷,毒物未名,生命垂危,整個東原一片陰霾。
是夜,南侯府。
後院角門被人輕輕叩擊,睡得正香的門房揉著睏倦的雙眼沒好氣地開了門,當看到門外數人,他睏意全無,立時堆起一臉笑意,“二公子,您怎麼回來了,快請!”
南侯嶽嘉陵膝下子孫單薄,年過四十才得嶽澤洛一子。眼瞅自己年事已高,兒子又是個整日嘻哈不成器的,而權勢名門要在朝堂立穩腳跟,勢必要有足夠的子弟為本門撐起根基,便將弟弟的兒子從老家抱來顯陽作親子撫養。
嶽卿風不算聰穎過人,卻比嶽澤洛聽話得多,這點嶽嘉陵頗為欣慰。比較遺憾的是這孩子整日只知道舞蹈弄棒成了個武痴,自己教給他的官場生存之道卻全然不放在心上,沒辦法,老南侯只得把人託付給了玉天,想著派進宮作個侍衛統領,宮中侍衛多官僚子弟,能讓他多結交一下這些人,為將來鋪路也是好的。
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嶽嘉陵是怎麼也沒想到侄兒一進宮就遭此大難,好好跟在皇后身邊就在迎風閣落了個屍骨不存。再加一向效忠的玉王今日遇刺,玉家諸公子紛紛重傷,鬍子一捋只覺得自己運道不好,險些就嗚呼哀哉暈死在自家庭院。
晃晃悠悠不著調地走進書房來一個淡紫人影,嶽嘉陵化悲憤為力量,恨鐵不成鋼一吼:“臭小子,叫你好好在寧襄王府待著這個時辰回來幹嘛?你這晃晃悠悠成什麼樣子,你知不知道病倒的是你老丈人!中毒不治的是你大舅子小舅子!屍骨不知埋在哪個旮旯的是你弟弟!在這裡心急如焚的”
“是我老頭子!”嶽澤洛翻白眼打斷他的話。
被堵了一口,嶽嘉陵一口心頭血險些噴出來,再看自家敗家子那個欠揍模樣,也索性不管什麼名門教養,左右在這小子這裡什麼教養都是龜毛,一把抽過書桌上的玉笏直接向嶽澤洛身上招呼去。
沒想到老頭子真的動手,嶽澤洛滑不溜一個閃身到窗前,“您還真打啊?”
“不真打我還嚇唬你?”嶽嘉陵吹鬍子瞪眼一擼袖子,追著嶽澤洛拔起老腿就跑,剛跑出書房門他生生定住了腳,揉揉老眼看門前含笑立著的清麗女子和女子背後的幾人,他暗暗掐自己一把,忍住擁抱侄子泣涕的衝動,繼而佯裝不痛地鄭重請安,“老臣參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浩清侯有禮。”
嶽澤洛衝玉妙人唏噓地眨眨眼皮。老頭子定力不錯啊,他剛回府正好遇到這幾人的時候嚇得槽牙都震了三震,不愧是官場的老油條,一眼就看出了貓膩。
玉妙人嗔他一眼,將懷中昏昏欲睡的原景沐交給纖兒,喚來侍女沏茶備水。
“世伯免禮。”玉子衿微笑虛扶,細長的嬌軀迎風而轉順勢坐在了園中石凳上,“時間緊迫,本宮如何會出現在這裡就不細說了,深夜前來,實有要事要和世伯相商。”
嶽嘉陵躬身上前,“敵暗我明,娘娘死遁之舉精察睿智,老臣洗耳恭聽。”
玉子衿微笑,跟聰明人不說假話,南侯看著暴躁糊塗,其實水晶心肝兒比誰都不少一分。
“本宮已經命人通風報信家父,他已然知曉本宮與太子無恙,現敵暗我明,本宮臨起一計請君入甕,待玉家得力之人漸漸垂危,便是幕後黑手浮現之時,為防有人監視王府,父親命本宮前來找世伯商議,還望世伯相助。”
“娘娘言重,臣效忠玉王,自當傾力找出幕後黑手,保我主功業。只是”南侯目如火炬,灼灼逼人,“娘娘和太子死遁之事皇上可知?”
玉子衿沉吟,嶽嘉陵已經單膝下跪,誠懇道:“帝后情深,我國之美,但請娘娘恕老臣直言,娘娘既然事發之時不在中宮,那近身之人在事發之後想必已經將此事告知聖上,宮中至今仍在挖掘廢墟,說明娘娘已經與皇上互通,若此事與皇上有關,娘娘如何緝兇追敵,豈不是陷自己於險地?”
“夠了,”玉子衿霍然起身,直視地上老臣,“皇上宅心仁厚,絕不是殺妻滅子之輩!此事與他無關!”
“身在九闕,加諸萬幾,只要玉王不在、諸公子不在,甚至太子不在,這半壁江山就名正言順實實在於他手,娘娘如何覺得他不會?”
“本宮信他!”
信他不是殘暴喋血之人,信他對她的款款深情,信他的慈善悲憫心腸,信他不愛錢權雲淡風輕的如玉聖潔,信他不會為了權力泯滅人性對髮妻幼子痛下殺手!
或許南侯不懂,或許世人皆質疑原倚風,但玉子衿不會,自那年景林寺初見,原倚風不染纖塵淨身濁世的清白君子形象就永遠定格她心底,那些陰謀、詭譎、喋血絕不會和這個明月清風的男子有一絲關聯。
嶽嘉陵凝重抬頭,月色悠悠中他看著那女子的如鐵目光,明明纖瘦柔弱,話語氣息卻那般巋然如山般的堅定有力,他長嘆一聲藉著嶽澤洛的力氣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