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月後,東西原拖沓不進的戰爭有了新的進展。
時年秋,玉策大將季煦從宇文錚手中重新奪回江北銀闕城,並燒燬了江北大量民居官寺。此時正值宇文錚帶著原明昃前往銀闕城祭掃原朝先祖陵廟,宇文錚聞訊後率軍馳援,臨陣斬殺玉策大將婁建文。季煦連夜突圍,宇文錚追擊。季煦擺起大陣,北據寧城,南依莽山,與宇文錚大軍交戰。
戰事持續到這一年的小暑,雙方仍鬥志高亢,廝殺慘烈。
一次混戰中,宇文錚身負重傷,戰馬又中流矢驚翻,將其甩於地上,東原大軍追圍上來,左右皆散走,眼看宇文錚就要為東原大軍所俘,都督趙穆靈機一動翻身下馬,長鞭一揮將宇文錚甩伏於地,假裝叫罵:“你這個糊塗兵,你們大將軍跑到哪裡去了,怎麼自己留在這裡?”
追圍的東原兵翻蹄亮掌,聽趙穆的口氣認定此刻伏於地的宇文錚不是什麼大官,都扭頭回散去追殺更值錢的目標。趙穆這才扶宇文錚上馬,雙雙逃去。宇文錚於驚險時刻方性命得保。
此時西原後軍大至,軍勢復振,掉頭迎擊季煦軍,季煦軍大敗,北遁而去。殿後的大將高野心氣高傲,力爭一勝,在季煦撤去後仍帶兵跨馬臨陣。西原軍則調動最精銳的鈞天騎圍攻高野,致使其全軍盡沒,最後不得不單騎突出,跑往渚郡南城。
當高野逃至渚郡南城時,恰巧守將是玉策的一個堂侄玉竟,玉竟素與高野有過結,戰事當頭,竟關閉城門將高野拒之城外。
高野年少跟隨玉策御馬平川,歷經生死,可憐一代英雄龍臥淺灘,仰呼城上求繩,竟無人應答。眼看西原大軍將至,只得輾轉逃於城外一座破廟藏身。這時西原大隊追兵趕到,看到廟中有煙火飄出,立時萬箭齊發,高野身上中箭無數,知道性命不保,於是索性搶身迎前,終被萬箭穿心,死不瞑目。
此時的玉策正因戰事而焦頭爛額,聞聽高野死訊,如喪肝膽,立將玉竟杖以二百軍棍,追贈高野為大司馬、太尉等職銜。
戰事如火如荼,宇文錚與玉策一個狼狽應戰,一個痛失大將,可謂從軍以來耗時最長、用兵最窩火的一次戰事。退不甘心,進不得利,二人似乎都打定了主意要將對方耗到精疲力竭。
玉策痛失大將高野後立志復仇,即率主力軍向著宇文錚所在卞曲大營進發,誓要與其一絕死戰。時天降大雨,卞曲蘆葦茂密,泥濘不堪,士兵交戰用不上全力,但玉策執意進軍,雙方接連七日晝夜不停於蘆葦蕩的泥淖中打打停停,難分勝負。
直到第七日玉策一個不慎竟於亂軍中被川西都督趙穆的長槍挑落下馬,幸得武威將軍蘭颯百步穿楊射傷趙穆,才將玉策於趙穆槍下救下,突圍而去。玉策歸營後方得作罷撤軍。
戰事滔天不絕,雙方早已是國庫空虛,早前的休養生息所攢下的資本早已消耗殆盡,百姓在戰爭中的生存更是水深火熱。偏偏屋漏偏遭連夜雨,入夏之時兩國的南方都遭遇了特大洪水,淹沒良田萬畝,百姓死傷無數。從戰爭中擠出的救災物資未及送達,一場特大蝗災又席捲而來,百姓苦不堪言,紛紛易子而食,有些地區甚至人人相殘,以人肉為食。東西兩原國本動搖,無力再戰。
這場重災平息了戰事,可直至第二年的春天災情仍未平息,眼看國勢飄搖,玉策心知痼疾不治,肢體不保。這些年他步步高昇,身邊追隨者不計其數,貪贓枉法者亦不在少數。本來臣效死力、君垂爵祿這是歷朝歷代不變的真理,玉策本人雖厲行節儉,但為籠絡部下親信有所放縱也理所應當,這難免就使得有些人恃寵而驕貪心不足起來,且不說被播往各地的賑災糧餉被剋扣了多少,單這些年他們私自斂入囊中的恐怕就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
如今民怨沸騰,錢無可支,為保大業,玉策只得讓這些人把該吐的都吐出來了。
礙於情面,玉策也不可能毫不顧忌這些追隨者與他的交情,索性將此事交予了玉天,自己稱病閉門謝客,且看兒子大展宏圖。
比於其父,玉天在才智方面稍遜,該有的氣度卻是絲毫不差,鐵面無私起來甚至比起玉策猶甚。於是,一場浩浩蕩蕩的治貪之風迅速橫掃了整個東原官場。
世家大族貪得多,自然藏的也深,有些本就家底厚實,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尤其這些功臣名將都是跟隨自己父親出生入死,還有不少是看著自己長大的,玉天是不怕得罪他們,但如若明目張膽去查,有還好,沒有豈非寒了這些功臣的心?
翻著手上明顯貪汙卻無證據指控的貪汙者的名單,行事爽利的玉天第一次有些犯愁。
無聊地來到園中,此刻煩躁的玉天壓根無心理會幾個有心無心路過的侍妾的投懷送抱,見玉天心情似乎不佳,幾個侍妾也是機靈人,連忙躲得遠遠的。
“翕兒,你這是去哪兒了。”轉過長廊偶遇玉揚翕,玉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