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遵從月仙長的意願飛離臨仙山時,初日初辰頗為忐忑。
歸鸞山,那可是真正的人間仙山,不要說去一次有難度,萬一被掌門知曉可是要挨罰的,但是,誰叫頤仙長吩咐了務必達成月仙長心中所想之事呢,誰叫他倆從來最聽頤仙長的命令呢,明知不可為也只得為一次了。
阿月在兩位“空中轎夫”的幫助下終於踏足歸鸞池畔,池面冰層已化,清澈的池水倒映著雨過天晴的蔚藍天空,老梅樹仍像一團火紅的焰火,青色的梅子掛滿枝頭。
仙池還是那樣的仙池,梅樹還是那樣的梅樹,在阿月離開的日子,這裡似乎根本無人再涉足,空山寂寞無歲月,當初那個把他囚在此處的人真沒選錯地方,要不是算漏了一個微明,他早已化成一堆白骨。
首次領略歸鸞仙山風景的兩位小道抑制不住內心激動,也難怪,平日裡與微頤生活節奏相仿,不是梨苑掃灑就是梨林放風,悶都悶死了,更別想有朝一日能去外頭玩耍,一去還是傳說的歸鸞仙山。
初日見白袍仙長站在梅樹下發呆,疑惑問道:“月仙長不是來看自己的家嗎?怎麼逗留此處不走了?”
據說景虛掌門小徒弟來自歸鸞山,故而兩位小道都以為阿月過去居住在這山裡,當然也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屋舍小院、一畝三分地。
他們真太看得起阿月了,世間還有人敢佔據仙山為家?
阿月笑了,戲謔道:“我的家不就在眼前嘛。”
“這,這哪有院子?”初辰特意往前走幾步,左瞄瞄,右瞄瞄,沒探出存在障眼法之類的。
“我曾經住的地方就是這……”阿月走過去指著梅樹稍前一點的地方,“到……那。”比劃著再指向水池的另一端,“這一大塊地方就是我曾經的‘家’。”
兩小道對望一眼,表示不能理解。
最終,撇下阿月一人獨自發呆,初日初晨結伴跑去四周探奇,在距離梅樹百步之外的谷中,意外發現一片品相特別好的茱萸,這種草對微頤的身子大有益處,於是乎,他們擼起袖子著手採起藥來。
而阿月呢,兜著從地上撿來的梅子,坐在兩條粗壯的梅樹根之間,背靠樹幹,回味著當年的滋味。
連續幾日缺眠,倦意逐漸壓得他快要撐不開眼皮,他本想喊初日初辰回來帶自己回臨仙,可是,靠在這裡實在太舒服了,就像有股溫柔的力量擁著他,叫他不捨挪開半寸。
紅梅的幽香籠罩著他,他貪婪地把香氣吸進身體,感覺整個人舒暢安寧……
有人在輕拍他的脊背,挺起身體扭頭,只見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紅衣男子揮動手掌對著他眯眼笑。
兩邊微微上翹的眼角,暈開一抹殷紅,長長的烏發潑墨般鋪在地面。男子的模樣讓阿月心頭不由自主悸動一下:“你是誰?好像有點眼熟,我們……見過嗎?”
紅衣男子點點頭,依然一副笑臉,“當然見過,我們朝夕相對好幾個月呢,阿月。”
“你怎麼知道我叫阿月?”阿月越瞧此人越覺得熟悉,同時也越古怪,狐疑地往四周望一眼,景色還是歸鸞山裡的景色,只是,原本身後緊挨著的老梅樹不知怎麼的竟然相距遠了一些,他與樹幹之間正好多了這個紅衣男。
眼角抹胭脂的紅衣男扶著下巴意味不明地看著他,“因為我們朝夕相處了好幾個月呀,當然知道你的叫什麼,你的好幾個名字我都知道。”
“我哪有好幾個名字。”阿月上下掃了他一眼,“你的名字叫什麼?怎麼來的歸鸞山?”
男子彎起嘴角,身體稍稍後仰,兩手撐在地上,有紅梅瓣從兩人中間飄落,阿月不知是不是眼花,竟感覺那人周身突然彌散出一層薄薄白霧。
“你用得最久的名字,世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久前,你在那池子邊遇到一個道人,告訴他你叫月,後來他玩笑地稱呼你鸞月,我覺得鸞月這名字很不錯,有意境,於是呢我琢磨著也想給自己取個有意境的名字,故此,我就叫做歸梅。”
歸鸞山之月,之梅。
鸞月,歸梅。
阿月對他能知道自己如此多的事頗感驚訝,甚至連細節都說得出來,簡直就懷疑自己被對方監視了。戒備感理應迅速漲起,不知怎的,心裡頭舒舒坦坦的就像本能地認為此人不是壞人。
“能上這座山的人都不簡單,你是怎麼上來的?上來做什麼?”
歸梅豎起一根指頭,“和你一樣,天上掉下來的,別問我上來做什麼,因為,還是和你一樣,並非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