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門開了,透進一道昏黃的光將漆木長桌上一塊刻有“九幽寒通”的牌位照亮。一身酒氣的少年拎著酒壺搖晃著身軀進來。
“啪嗒!”他在牌位前雙膝著地,躬下身子磕了一個響頭。
定格在磕頭的姿勢良久,而後密室裡響起幾聲輕微的啜泣,少年的肩頭稍稍顫動,等到空氣徹底死寂,他抬起頭用滿布血絲的雙眼看向寒通的牌位。
“父親,原諒我吧,是我太笨太天真,您多少次阻止我去魔宮與他親近,可我總是不聽話,就連您臨別前囑咐讓我離他遠點,我也不能理解,其實您一直在為我好,您對他的心思再清楚不過。”昱樓眼中逐漸滲出恨意,“是他設計了這一出,利用我借正天教的手殺死您,對吧?您最後連個全屍都沒有,他是在掩蓋什麼?呵呵,我從小視他為親人哪,我那麼敬仰他,真可笑!他理應視九幽一族為眼中釘的。”
寒通臨死前,告誡他不要與月無殤靠得太近,也不要替自己報仇,昱樓當時不能理解,可現在終於想通了。軟弱一輩子的父親實在太愛護兒子,月無殤過於強大,與之為敵簡直自取滅亡,他不願兒子白白喪命,寧願自己永世像個縮頭烏龜一樣在北境茍且偷生。
可是同樣為九幽血脈,昱樓卻不是寒通!
少年抓起酒壺,將酒傾灑在面前,“父親,原諒我最後一次不聽您的話,我認為他應該不會這樣輕易死掉,我要把他找出來,並當面撕下他虛偽的面具,要他給您磕頭認罪!”
“幸好他沒來得及對你動手,有你在,九幽一族中興指日可待。”陰影中現出一人身影,他攏著袖袍朝少年靠近,露出皮革面具的半邊臉龐掛著陰森的笑容,“昱樓尊主今天錯過了一個大好時機,怎麼就放護法回去了?”
昱樓對於弗滅的出現一點也不驚訝,他爬起來,面朝牌位沉聲道:“你想動他,自己出手,我才不搶你的風頭。”
弗滅不急不躁,“話不能這麼說,算計害死你父親的事護法可脫不了幹系,他是聖王的心腹啊,沒準出謀劃策的就是他。”
“我要先把主謀揪出來,再懲治從犯。”昱樓四下裡掃了兩眼,有點不放心地說道:“你我沒在虛境中交談,不會打草驚蛇吧?”
弗滅道:“放心,同是會虛化瞬移之術,那個人若在近處監視我們的言行,會被我感知的,我想他應該被吟虎闖殿的事嚇著了,正藏在某個角落等待接收下一步的指令。”
那次變故之後,昱樓總感覺有個影子在暗地裡監視自己,不管是在巡視北境還是在臥房休息的時候。一開始,他認為也許是受到父親和聖王離去的打擊而心緒不寧,可是後來弗滅暗中拜訪,並讓那個人影露出了蛛絲馬跡,他才確定這統統不是幻覺,而是一直以來被不放心他的人給全方位監視了。
誰不放心他,要派人監視?不用說,只有那位。
表面對他關愛有加,親如父兄,暗地裡原來全是算計!
昱樓給弗滅遞出一個陰狠的眼神,“反正和吟虎已撕破臉,我想把那個人也揪出來,現在!”
“現在?”弗滅眯起眼睛,“吟虎威脅不了你,那個人說不定還能被我們利用,你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昱樓攥緊拳頭,“我就是想看看監視我這麼久的家夥長了幾雙眼睛幾對耳朵,我要他栽在我手裡!”
弗滅豎起大拇指,“這才是九幽族的風骨,霸氣!”
……
吟虎扶著兩名重傷的隨從活著從北境回到魔宮,看著被抬去療傷的心腹遠離視線,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與挫敗,頹然站立在冰雪消融空蕩蕩的朝月殿門外,腦海中竟浮現出曾經魔宮主人還在時那一派久違的歡悅情景。
“聖王啊,你現在究竟身處何方呢?正天教的人到底把你怎樣了?”吟虎也不相信那個法力通天的萬世魔王會這麼輕易被暗算,就算真如傳說那樣被困在仙界,他也終會有辦法逃回來的,那可是魔族萬年不遇的從魔胎花中誕生的王,他理應是一個能統治三界的至尊。
失去主人的護法哀嘆一聲,像是在對魔王訴苦,“媚雪失蹤,小花被妖女擄走,小樓性情大變,聖王,您要再不回來,我恐怕也熬不了多久了,太陰魔域或許很快就要變天……”一肚子苦訴不完,吟虎失神般走遠,最後一屁股跌坐在活水潭邊的岩石上,他看著水中倒映的自己落魄的樣子,自語道:“就像兩百年前那樣,您若不在,太陰山就完了。”
他抬起頭從哀愁中醒來,因為不遠處傳來幾聲叫喚。一名侍衛來到跟前,稟告道:“西境的阿青請您過去一趟。”頓了頓,似乎有所擔憂,“護法,您有驚無險從北境全身而退,這西境……還是別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