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參透一切掌控天道的男人眼裡,所有的一切皆不過是骷髏黃土,隨風而化,虛無中是一片幹淨的白茫茫,只有一點梅紅的嫣然少女是真的。
她是他的肋骨,也是他支配擁有的愛人。
她愈是思凡,他便愈是不準許,甚至不惜毀滅了人道,卻在她的淚水中又一次泱泱繁榮,生生不息。
他終於開天闢地以來頭一次妥協,答應她,陪他經歷三千世界,若她無法甘願許下承諾,無法甘願深愛他,那他便放她走,歷經千萬次輪回,嘗盡酸甜冷暖後再回無色天界。
阿暖答應了,她不認為自己屬於他,也認為自己會許諾。
但她輸了。
於是,她要在無盡的時光裡陪伴他。
但阿暖又流了淚,細弱道:“我想再與您一起、過完這輩子,好不好?我想阿花妹妹,想哥哥,他們不是我們的孩子麼?”
豔放的花瓣衰落萎靡,天際的瀚海也化為煙霧,隨風而散,她的四周又是一片白茫茫的空寂,鬱暖明白,是道祖在表明自己的態度。
可是她還是在哭,一邊哭一邊罵他,說討厭他呀,幾十年的時光於他不過彈指一瞬。
於她,卻是珍貴的一生。
可這樣冷心冷情的男人,能眼看萬物死去冤屈輪回卻不救的天道,他以萬物為芻狗,視人類與草木為等同,而人類就像是阿暖,總以為自己之於天道是特殊的。
不過都是一廂情願。
但或許道祖還是會心軟的。
對於自己唯一珍視的小姑娘,那樣天真嬌弱,即便知道被操縱霸佔,卻只會抽噎罵他,沒有一點不好。
即便是淡漠不仁的天道,難道便沒有心軟的時候麼?
遠空中似傳來無奈的輕嘆,帶著些縱容的寵溺。
鬱暖忽然睜大眼睛,卻看見自己的身體緩緩消失不見了。
她又沉沉睡去。
霜華染月,錦帳春暖。
鬱暖醒來時還是深夜,她伸手,卻看見自己白皙手臂上些許微紅的痕跡。
還是睡前那夜,分毫未改。
夢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她還記得一些最深刻的,卻也忘了許多。虛無縹緲,模糊不堪,卻令她清醒。
她疲倦的靠在男人懷裡,帶著弱聲道:“陛下,我方才做了個噩夢。”
她覺得自己也很奇怪啊,為什麼每天都在做噩夢,生活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皇帝素來淺眠,此時便勾唇親吻了她的額頭,溫和道:“睡吧,再醒來便忘了。”
鬱暖很聽話,窩在他懷裡慢慢合上眼。
她實在是太累了,如果睡一覺,又甚麼都不記得了,何樂而不為呢。
……
又是一年深冬,天上落了細白的雪。
鬱暖團著手,坐在禦花園裡,看著小童們跑來跑去,嬉笑著打鬧,也帶著淡淡的笑意,聲音和緩的叫他們慢些。
再慢些。
她有些睏倦的閉眼道:“這都甚麼點啦?”
一旁的甘泉上前,給她蓋上暖和的袍子,溫聲道:“酉時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