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玉勝與她,有過太多過往是非,就連她入南夏和親,都是這廝提出的。讓她無可避免地以為,他在報複她。
早在送親與迎親隊伍交換之時,她就發現暗中觀察的人,也就只有自大又愚蠢的布魯哈爾沉浸在她給他的金銀陷阱中無法自拔。
看見雲箭忽地射來,布魯哈爾與其屬下立馬警戒,他們迅速上馬調轉馬身,卻在發現遠處也是南夏隊伍後瞬間安定。
那是小少主烏玉勝的親兵,為首的正是他本人。
看清來人後,囂張的迎親隊伍立馬恭敬地跪在地上,布魯哈爾右手握拳放於左胸,用南夏話大聲表忠心:“小少主您怎麼來了?!這女人十分不聽話,屬下只能略作懲戒!好讓她臣服於您,臣服於南夏!”
但烏玉勝只是騎著比旁人要高大許多的駿馬,在所有人注視下沉默著。
良久,他雙腿打馬,馬蹄聲在靜寂的荒野中一踏一踏地響著。他並未拉住韁繩,而是搭好弓箭,瞄準越離越近的布魯哈爾。
朱辭秋躲在暗處,聽見“咻”的一聲。
雲箭穿過布魯哈爾的右肩,讓他吃痛捂住傷口,又吃驚地望向射箭之人。
“你算個什麼東西?”烏玉勝手中弓箭又上一支雲箭,再次瞄準布魯哈爾,見後者想要逃離時,悠閑地開口,“你若再動,我射偏之地將是你的寸田之地。”
直到他射出第三支雲箭,眼中寒光直射地上跪著的狼狽的人:“還不帶著你的人滾?”
布魯哈爾這才敢捂著被連射三箭的右肩傷口,揮手帶著隊伍倉皇而去。
待荒原上只剩下烏玉勝與其親兵後,他用熟練的中原話朝躲在轎身後側的朱辭秋說道:“出來。”
語氣中的刀刺能讓人遍體生寒,流出鮮血。
朱辭秋面色蒼白,寒冷與疼痛叫她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她隨意擦掉嘴角的血漬,邁著不穩的步子走了出來。
等得不耐煩的烏玉勝跳下馬,粗暴地拽著她,將她扔進了轎中。
右肩上的傷口不可避免地猛地碰到轎牆,朱辭秋忍著劇痛咬著牙,抬頭看向烏玉勝。
烏玉勝避開她的視線驟然轉身。
等朱辭秋再被關在轎中時,卻見從小窗外滾落幾瓶傷藥到了轎中。
她將那些瓶子踢到一旁,從小窗外看著遍地屍體的荒原。
那裡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南夏人多一些還是大雍人多一些了,他們屍首交疊在一起,分不清面容。
走出荒原後,烏玉勝命人封鎖小窗,她這才拾起地上的藥瓶。
烏玉勝的親兵接替了布魯哈爾的迎親差事,但他本人卻不見蹤跡。朱辭秋也並不想知道他去了何處,只安靜地待在轎裡養傷。
他們每日送來的膳食尚能下肚,要比布魯哈爾在時的好吃許多。
不過那些親兵一路上從不過多交談,佈防在轎外的重甲守衛一日三換。每日只休整一次,十分迅速地穿過了長邑十三州。
進入赤格魯草原後,朱辭秋身上的手銬腳鐐都被拆除了。她被關入一個更大的轎中,轎內只有一處供出氣與送飯的小口,平時連一個活人都見不到。若要如廁,她身旁也會有五名女將士跟隨,且不會超過她三步遠。
赤格魯天氣變幻多端,朱辭秋此生從未到過嚴寒之地的身軀終於承受不住般發起高燒,她算著日子,猜測還有三日就到王帳之地,於是將可以驅寒的所有物件全蓋在自己身上。
忽然聽到外界響起陣陣號角聲,專屬於南夏的勝利吶吼聲響徹雲霄,將熟睡中的朱辭秋吵醒。
她摸索著到小視窗處,看見外頭似是黑夜,遼闊草原之上有無數點著火把照亮的營帳,守衛腰間兩側都佩著狼刀,他們兩兩一隊立在每一處營帳口,四周巡衛背弓弩手持狼刀,十人一隊巡視四方。
至於那號角與吶喊,則是從她看不見的正前方傳來的,想必是平日練兵的空曠之地。
看守朱辭秋的守衛似乎已經變成了其他人,他們用南夏話交談著,她強行撐起身體靠在轎牆上仔細地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