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揚狠狠搖頭,又忙退到廊下,站在朱漆廊柱後等著西琳。
西琳遞給她藥碗,在她耳邊輕聲說著:“你幹嘛嚇他。他不禁嚇的。”
朱辭秋喝完藥,看了一眼西琳,才施施然開口:“膽子這般小,連朱年景都不如。”
西琳不置可否,拉過她的手,又替她把了把脈,眼中凝重又深幾分。她側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戴著獠牙面具的男人,問道:“他是誰?”
“我府中暗衛統領。”朱辭秋順著西琳視線扭頭,看見是烏玉勝後隨意回答。
“不如讓你的暗衛替你找一些郎中到這裡來替你看看。我的藥已經對你不管用了。”
西琳啞然一瞬,捏著朱辭秋手腕的手用力幾分,“我很想治好你,但我……”
朱辭秋反手握住西琳的手,指腹在她手背輕輕按了下,微微搖頭,“西琳,你不必這樣。”
“我是醫者。”西琳愣了下,“也是你的,朋友。”
朱辭秋忽然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西琳。
只不過是萍水相逢,因利益相同偶有同路,說不準日後再也不見。
可她卻說,她是她的朋友。
“我知道你早就知道我並非真的戀慕杜與惟,可卻一直未曾拆穿我。從南夏回大雍時,分明可以不用帶上我,卻仍然選擇讓我跟著你一起回到大雍。”西琳頓了下,左右環顧了下,又開口道,“不許我與白蘭揚出府,也是因為你要做大事,會得罪很多人。我知道,你在保護我們。”
“所以我是真的,不想你因為積勞成疾而失去生命。我是真的,想治好你。”
朱辭秋第一次聽西琳對她說這麼多肺腑之言,第一次見她平靜的臉上有無數悲傷。是從前次次說她不好好吃藥,不愛惜自己身體時,都未出現過的神情。
她沉默著,緩緩看向西琳閃著淚光的雙眼,湊到西琳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開口:“我是不是,沒幾日好活了。”
西琳怔住半晌,忽然掉下一滴淚。
朱辭秋後退一步,看著她的神情,瞬間瞭然。
她突然覺得心口又在痛,好似西琳那滴淚珠打在了她心底,燒出一個大洞。她捂住心口,西琳扶住她的胳膊,卻更令她喘不過氣,彎著腰大口大口喘著氣,卻又止不住咳嗽。
咳嗽聲彷彿回響在整座公主府,驚得池中金魚躍於水上一瞬又撲騰一聲,墜入池底。
烏玉勝悠閑的身影登時緊繃,他在此刻驟然上前,摟住她的肩膀,又將她打橫抱起,抬步便往寢殿去。
朱辭秋猛咳了一聲,聲音提高幾分,指著公主府大門的方向,“去天牢。”
烏玉勝聲音此時猝然撕裂,似乎全然忘了偽裝:“你都這樣了還去什麼天牢!”
“去天牢!”
朱辭秋雙手抵住烏玉勝的胸膛,妄圖推開他的懷抱,“你若不願去,便放本宮下來!”
烏玉勝的腳步驟然頓在原地,他低頭死死凝視著朱辭秋,藏在面具下的狠戾雙眼不由自主地露出憤怒,與無奈。
看著朱辭秋那雙愈發強硬且固執的眼睛,他喉結滾動,卻似有千斤鉛石堵住喉嚨,他發不出一點聲音。
朱辭秋唇色慘白,但雙眼卻泛著無比明亮又泠冽的光。她不甘示弱地回望烏玉勝,仍舊執拗地想要推開他,“本宮再說一次,去天牢。”
陰沉沉的天彷彿隨時都會下一場暴雨。悶熱帶著昨夜雨水潮濕的風吹過,捲起兩人衣袍,好似也吹走烏玉勝眼底的憤怒。
風止時,他忽然收緊力道,開口說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