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本宮還未問完。”朱辭秋冷聲開口,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掉在地上的斷掌令人惡心地反胃。她手指抓著圈椅扶手,極力遏制住想要嘔吐的身體。
烏玉勝頓了頓,鬆了力道。
永安侯得以喘息時,視線掠過他臉上那張獠牙面具。看向烏玉勝腰間嵌著紅寶石的彎刀時,瞳孔驟然一縮,他在這一刻才恍然大悟。
顫抖忍著斷手之痛的聲音如從喉間被撕裂,自唇齒發出尖銳刺人的聲音:“你!你是南夏人!賊子何敢!”
“南夏彎刀五年前才換如今制式。”朱辭秋忽然開口,“侯爺自先皇病逝後便一直深居燕京。一直未曾聽聞侯爺自歸京後與邊塞有所往來,所以本宮倒好奇,侯爺怎會識得此刀所來何處?”
永安侯聞言,怔了半晌,斷手流出的鮮血鋪滿地磚,烏玉勝碾在他胸脯的腳也愈發用力。
老將軍忽然抬身向上,將另一隻手上的手銬打向烏玉勝後腦勺。
烏玉勝側身躲過,抽出腰間彎刀抵住他咽喉,血珠順著刀身緩緩落在地磚上,與地上的血漬融為一體。
“老夫無話可說。”
他自知反抗不了,索性閉了眼,一副要殺要悉聽尊便的模樣。
“侯爺少時與穆老將軍同在國子監讀書,寧和二年,侯爺與穆老將軍一同趕赴寒城,守衛疆土。寧和二十五年,寒城雪災,朱煊賀與本宮父皇自請前往賑災。侯爺是,寧和三十年歸的京,想必與被抹掉姓名除卻一切痕跡——本該是本宮七皇叔的朱煊賀,有所印象吧?”
朱辭秋話說得有些快,忍不住咳了一聲。烏玉勝見狀,松開永安侯一瞬,卻又被朱辭秋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聽見朱煊賀這個名字時,永安侯眉頭猛跳,卻仍不說話。
朱辭秋又道:“穆老將軍戰死沙場,但本宮卻從南夏得知,他並未死,反而是,投到朱煊賀門下,做了幕僚。本宮這才又得知南夏有一種巫術,名作畫皮。聽聞此術能叫人金蟬脫殼。”
永安侯沉默須臾,冷哼出聲:“哼!妖言惑眾!不知所謂!”
“穆照盈親口所言。”朱辭秋站起身,走近永安侯,卻又在三寸之外停下腳步,仔細觀察著永安侯的神情。
果不其然,他暴怒猙獰的枯老臉龐露出絲絲裂縫,扭頭怒視她。
她餘光瞥見烏玉勝握刀的手抖了一分,沉默須臾,對永安侯輕聲道:“穆老將軍信中所言,是為保穆家利用烏玉勝做棋子,讓他代替穆東風被困在京城。可烏玉勝到大雍後卻時刻將他帶在身旁教導,又讓他常回燕京面見聖上。”
“所以本宮很好奇,你們為何要讓烏玉勝來大雍。”
“南夏細作,與穆伯鳴何幹!”
永安侯嗤笑一聲。
看樣子,他並不打算回答朱辭秋的問題。
朱辭秋坐回圈椅,手指輕叩了一下扶手,“侯爺不說,本宮來說。”
“寧和二十八年,穆照盈在蜀地遇見了被貶為庶民的朱煊賀與潛入蜀地的烏圖勒。穆照盈與烏圖勒情投意合,潛入南夏與烏圖勒無媒茍合。烏圖勒成為南夏領主後,替朱煊賀尋了一批精通巫術的巫師偷入蜀地,朱煊賀金蟬脫殼,來到寒城以此為要挾威脅穆伯鳴為他做事,恰逢朱煊安繼位,穆家危在旦夕。”
“至於為何要讓烏玉勝來大雍。想來不過兩種可能。一種是你們自以為他是烏圖勒與深愛之人的第一個兒子,以為烏圖勒十分珍愛這個孩子,便想將他珍愛的人拿捏在自己手中,為日後若烏圖勒反叛做準備。”
“另外一種,”她忽然看向烏玉勝,語氣沉了幾分,“便是——故意讓有一半南夏王室血脈的烏玉勝入局,引出七年後那場大亂。”
“至於為何要讓烏玉勝常常入京,本宮倒還真猜不到。侯爺不妨說說,替本宮解解惑。”朱辭秋聲音頓了頓,像是才想起來般,有些惋惜地開口:“本宮方才說,燕京至青州的路上,流寇山匪時常出沒。想來酒囊飯袋的守衛並不能保證他的安全。”
“你想做什麼?!”
永安侯終於忍不住,突然發出怒吼,似要將她生吞活剝。
“朱承譽的死活,全憑侯爺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