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中與憐惜關懷一起的是明晃晃的震驚,震驚他怎麼就吐血了。
這更氣人了。
王靜姝這個女郎,根本不覺得自己有多傷人,沈遐洲收回鉗住她下頜的手,退後兩步,避開她的關懷。
語氣冷硬:“既要與我兩清,不用你假惺惺。”
王靜姝縮回了手,只用一種既憐又無奈,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神情仰望他。
望得沈遐洲心間一顫,不禁反思自己話是否說得太重,可再重又哪有她心狠,她連他的辯解乃至交代都不願意要,便直接要與他兩清。
想著,沈遐洲心間又硬氣了幾分。
他盯向女郎,女郎只著一身素色中衣,烏黑長發一半鋪散在背後,玉白肌容像淡淡的月光一般瑩潤生暈,下頜處明顯的紅印既突兀,又隱秘地有些刺激,這點兒刺激撓得他又軟了幾分心腸。
總之,他總對王靜姝壞不起來,被氣得再狠,想收拾的也不會是她。
可她著實過分,氣他也就罷了,她不是大膽的女郎嗎,既擔憂他吐血,怎就因他一句話退卻了,就不能沖上來抱抱他,再親親他嗎?
他想得有些發痴,目光不再緊盯著那處紅痕,轉向女郎烏黑的發頂,聲調微涼:“王靜姝 ,你當真要與我兩清?”
“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兩清,你我便當從未相識過。”
初歷情愛的年輕男女,總會試圖用一些決絕的話來試探彼此感情的深淺,試探是否還在乎,也企圖憑此被挽留。
沈遐洲餘光一直留意王靜姝,她見女郎震驚抬眼,也見女郎躲避垂眼。
最後只聽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無端的靜,極冷的空氣。
也突兀極了的窗扇“砰”響。
沈遐洲被氣走了。
王靜姝睜眼往床榻後仰躺,心裡說不出的悶悶,她覺得糟糕極了,也難受極了。
她想,這次她應是徹底與沈遐洲玩完了。
這樣也好,她是個心狠女郎,他也是個麻煩郎君。
現在傷懷,無非是有外力推動著他們分開而已,過些時日,便好了。
翌日,她眼下青黑嚇壞了幾個侍女。
她心覺,可能要比過些時日再久一點的時間她才能好,只因她竟想了整整一夜。
沈二郎這日也來瞧過她,道沈遐洲送來的點心並無問題,有問題的應是茶水,若再往深了追究,便是沈二郎也不能輕易觸碰的了。
他瞧王靜姝神情懨懨,寬慰道:“表妹也不必傷懷,不過一個祭祀,馬上八月就是中秋了,到時也有機會。”
王靜姝微微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那能一樣嗎,中秋又不是什麼大祭,而且她計程車氣已經受挫,最近實提不起什麼勁。
不過端午當日,她仍舊盛裝同沈家郎君和娘子去參與了,她親眼瞧了瞧那位陶娘子到底幾多本事,雅樂恢弘,祭舞也算相得益彰,最後天公還作美,下起了細雨,恍若是回應陶然祭舞所求風調雨順。
細雨連綿落在陶然身上,有點毛茸茸的光霧,憑空添了幾分神性。
而時人喜談玄,這樣的巧合令小皇帝龍心大悅,當即封賞陶然為護綏神女,賜住處。
皇帝的年歲小,他的賞賜既像是突然的興起,又隱約像是得了教導,端看在坐之人是否敏銳。
呂相眼皮微微掀動,往往很多權利更疊都隱在細微的變動中,就好比太祖皇和先帝時期,起初朝中就沒有什麼中朝,外朝之分,九卿皆屬於丞相,是後來,先帝疼愛長公主,為長公主的夫君加官,既是在原本職務上再加另外一個頭銜。
加官制度一旦開創,便慢慢地增添了種類,像如今的侍中、給侍中、散騎,都是由此而來,這些官員職權逐年變大,形成了一個獨立三公九卿外的獨立班子。
丞相的權利被瓜分轉移。
如今長公主似乎還不滿足於此,連寒門都要抬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