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我的線人來報,說這次玉留聲和樓鴆同去鬼欲深淵收獲不大,倆人意料之內的各自受了不同的傷,樓斷斥責了自己不懂事的兒子,不該貿然進去,也不該拖玉留聲後腿。樓鴆被罵著罵著吐了一口血,樓斷才沒有繼續。
四君一致認為,還需要再進去一次。
因為這一次玉留聲在裡面已經發現了異樣。
原本在第二層的血色柵欄被推移到了第一層,原本屬於第二層的惡鬼也在第一層出現過幾只,這一次丟進去承受天界禁咒的高手死亡速度在加快,說明底層鬼主冥宵的反抗力量正在增強。
如果有一天,鬼主冥宵的力量將那些惡鬼逼出鬼欲深淵,對鬼欲章臺來說,必然是一場浩劫,當然,樓斷心裡最可怕的還不是這個。
樓斷最重要的疑慮,並沒有在這次議會中提及,而我卻知道,他在怕什麼。
臨妝侍弄完花草端著剛沏好的茶進來,清淡的茶香不一會兒便溢滿了屋子,明媚的雙眼盯著桌子上的琉璃墜子,說:“雨樓公子特意來一趟,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之前進去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必在意。”我端起臨妝倒的茶聞了聞,很香,有一種可以澄澈心境的感覺,與鬼欲章臺陰晦截然不同的風骨,也是臨妝一直渴望的東西。
只可惜,她永遠也得不到。
臨妝隨便笑了兩聲,繼續說道:“他不愧是四君之首,在裡面待了三天,雖說受了傷,可我倒什麼都看不出來,好像他根本沒有進去過似的。”
“你最近怎麼了?”我放下瓷杯,“在緊張什麼?”
“我不知道!”臨妝微微低下頭,她在說謊,“也許是我多心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永遠的秘密。
臨妝或許猜到了什麼,但是她不敢說。
不是不敢告訴我,而是害怕面對真相,害怕認清自己不是表面上那樣純潔無暇,害怕承認自己的愧疚。
她花了很大的精力來培育染瓷,其實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真的愛極了它。
只是為了那段汙穢之中乍然出現的一抹麗色,幹幹淨淨,如夢如幻,帶她品嘗過的一生中至極的美好,讓她選擇忘記真正的自己,忘記汙穢的本源。
當然,在浣魂苑除了我,誰也不知道她那段美好的回憶,更沒有人知道她汙穢的過往。
臨妝在其他人眼中,是一個性格開朗,貪玩兒愛花偶爾哭鼻子的姑娘。
是鬼欲章臺難得地一束明媚陽光。
“是因為那個孩子麼?”我替她找了一個藉口。
臨妝愣了楞,木然點頭,說:“或許吧!”
窗外忽來一陣鴉蹄,藉著外頭的燭火之光,我看見一群烏鴉從上空飛過。
“我去看看。”說罷,丟下臨妝一個人在屋子裡,自己追著那群烏鴉而去。
烏鴉結成一對,卻是從欲主的瀚則大殿方向往冥宵大殿方向飛,我追著它們,經過礦山,它們轉而飛進了礦洞,又烏壓壓一片飛出來,飛回冥宵大殿後山,便再沒有出來。
我站在冥宵大殿之外,燭火照著大殿臺階上猙獰地的鬼怪浮雕,透著可怖的氣息。
身後一個熟悉的腳步聲慢慢靠近,燭火之下,他的身影更加疏離,就好像不屬於這樣的地方。
“你也來了!”他說道。
“看看熱鬧。”我答。
“可有收獲?”他問。
“礦洞。”我說,“近幾日礦洞依舊無法引燃□□,司官擔心這個月礦量不夠,向你們請罪了吧?”
“有人在裡面放了漫漿藤製成的藥粉。”他朝我走近了兩步,黑色的衣擺與我的衣擺被風吹得摩擦出沙沙的聲音,他離我極近,我的臉上還能感覺到他撥出的溫熱的氣。
“是麼?”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