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這次沒有等太久。十分鐘後,他們所處的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一名年輕的警員急沖沖地闖了進來。
“張隊,我們找到了這個!”他興奮地舉起手中的透明密封袋,越瑛和被稱張隊的老警察同時順著他的話語中所指看去。
一個被水泥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條狀物,只從某幾個剝落的小缺口中露出了物體之上所覆泛黃皺縮的類似塑膠的材料。
“我們用x光掃了一下,發現是一支老型號的——”
“錄音筆。”張隊不起波瀾地接上了話。
“您怎麼知道的?”年輕警員驚訝地問道,“沒錯,確實是一支錄音筆,就落在靠近遺體頭顱的位置。”
“泡在水泥裡那麼多年,資料能恢複嗎?”
“這支筆外面包裹了好幾層的保鮮膜,看樣子沒有並水分空氣滲進去,恢複的可能性很大。”
聞言,張隊臉色沉沉,緩緩轉過頭,像看著怪物一樣看向越瑛,嘴唇動了幾下,卻沒當著年輕警察的面說出什麼來。
“知道了。讓技術科盡快處理。”他轉而向年輕警員吩咐,對方應了聲是,離開了房間。恰好此時,陸靈蘭也主動開口了。
“怎麼不說話了?”竟反而是她等不耐煩了,似乎還隱隱有些慌亂。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當小鄭警官將錄音筆的事情告訴她時,這種慌亂肉眼可見地擴大了,還夾帶了十足的怒火。她雙拳憤憤一錘,手銬與桌子立馬發出了強烈的碰撞聲:“胡說,這不可能!”
越瑛心中無比爽快,面對陸靈蘭她幾乎從頭輸到尾,終於在最後一刻實現了反轉。她心中無比期待著能繼續擴大戰果,顯得比張隊這個正兒八經的警察還要熱切:“我能繼續說嗎?”
即使陷入到對這個物質世界的真實性的極大懷疑中,張隊還是沒有放過眼前這個完成職守,擊垮犯罪嫌疑人的機會,他慢慢地點了下頭。
結果說出來的話讓人頭皮發麻。
“下手殺你媽媽的時候,你是什麼感受?一樣的甘草片加阿奇黴素,應該和你當年殺梁麗玲的時候一樣輕松吧。你恨你母親,卻又怕你母親;你想盡辦法變壞,卻還是要她給你擦屁股。你以為你殺了她就可以擺脫她……”
“陸靈蘭,今天你胸衣的扣子都對齊扣好沒有?”
出乎意料地,張隊讓小鄭警官再一次將越瑛的炸裂言論,包括言語中的語音語調都一點不含糊地傳達給到審訊室中的陸靈蘭。
然後,陸靈蘭像只暴怒的母熊一樣撲向說出這話的年輕女警察,兩個負責看守的男警都差點沒壓住。
<101nove.!”她滿嘴的汙言穢語,神色癲狂,好像跟幾分鐘前那個即使落魄了都盡量保持優雅禮貌的人完全是兩個人,“我殺了你!”
“無所謂。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殺我了。”
越瑛的聲音飄飄渺渺,像是從遙遠淵深的地獄中傳來。而聽到此言的陸靈蘭則是突然凝固住了,她終於想到了剛才對話中的種種不對勁,那些早應隨著知情人死去而被埋葬的細節,那時隔多年在午夜夢回時屢屢回響的語氣——
“想我了嗎,陸老師?”
陸靈蘭的世界崩塌了。
“啊啊啊啊!”她抱著頭大喊大叫,渾身瑟縮戰慄,再不複之前兇神惡煞的模樣,接著又緊緊抓著身邊警察的手不放,“救我,救救我,有鬼,有鬼!”
越瑛看著審訊室裡亂成一團的情景,她默默地關掉話筒,然後轉身向張隊:“我的話說完了。她現在應該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張隊以極其複雜的眼神盯了她小十秒,就像是要不把她一片片剖開來看個清楚不罷休,但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做:“好的,
辛苦了,越小姐。你可以走了。”
她禮貌地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拉開房門。在大門洞開的一瞬間,清晨的陽光柔柔地灑在她的臉上,乃至將整條幽深的走廊照亮。一夜過去,黑暗不再,天已大亮。
走廊盡頭,李雪徽、越母,還有得到訊息也趕來的吳思斯、寧毅一都正翹首以盼著。越母首先注意到了她,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她向來愛美愛面子,今日卻素面朝天,身上的衣服也明顯是隨便一穿:“沒事吧?他們肯放你了嗎?”其他人也一起應和,七嘴八舌地問著問題。
越瑛沒有急著回答,她向著眾人鬆弛一笑,然後特地與李雪徽的眼神交接上。他雖然滿臉疲憊,眼底青黑,但眼眸卻依然閃著柔和的輝光。
“對,一切都結束了。”
真正地,徹徹底底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