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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薩楚日勒昭·58

這是翊勳在鄉下過的第一個完整的年份,各種令他好奇的事情總會讓他興奮不已。比如原來果樹上接太多的青果並不是一件好事情,要摘去一些;比如作物的植株不是長得越高越好,要“掐尖”以確保接果;比如稻田地裡可以養魚,並且能同時免去上肥和喂魚的麻煩;比如養羊並不是喂草就可以了,還應該給一點兒玉米粒才好上膘;比如用給莊稼上的肥一定要用堆砌發酵過的,不然會適得其反……伊蘭已經習慣了他一早戴著草帽、卷著褲腿下地,傍晚一身泥水的回家,她更喜歡一邊繡花一邊聽翊勳給自己講田間地頭的趣聞,今天見到一條四尺多長的花蛇,今天的玉米比昨天竄了一紮來長,前街的張家今兒在下地的路上套了兩只野雞,徐莊頭家的牛居然下了一對兒白花的小牛犢……

這天翊勳又是兩腿泥的回來,伊蘭一邊服侍他換了衣服,一邊打趣道:“你看看這泥猴的樣子,感情是把小時候宮裡玩不到的、淘不了的都找齊了吧!”

“晌午起來村頭的伊登額兄弟要去溝外河深的地方摸河蚌,我就湊了個份子。”

“什麼?你還下河了?”

“額,沒往裡去,遠山看的太緊啦!”翊勳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就不該讓你在谷裡蓋什麼亭子!”伊蘭故作生氣的說:“整天跟個孩子似的,不著家,真拿自己當莊稼漢了麼?”

翊勳聽了依舊大笑:“怎麼,真生氣啦?我逗你呢,不過是讓他們哥倆把摸上來的河蚌整了三兩個小菜,我出了一壇酒……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覺得做莊稼漢也不是一件易事……”

“世事洞明皆學問嘛!”伊蘭將換下來的髒衣服遞給隨身的丫鬟,又將蒲扇遞給翊勳:“你以為什麼是簡單的?”

“我們在院子裡養幾只雞鴨吧!”

“ai turgun?為什麼?)”

“吃蛋方便啊。”

“ojoro!不行!)”

“ai turgun?為什麼?)”

“又不是沒有蛋吃,那東西味道太大了。”

“可是農家都養雞啊!”

“你看哪個莊稼漢像你一樣,成天在田間地頭揹著手轉轉莊稼就長出來了?喏,今兒翊功來信了,說打算要黎先生過來。”

“他那裡正用人的時候,讓他來這兒幹嘛?”翊勳接過伊蘭遞來的信,隨口說著。

“你倒是心寬,黎先生是咱們給肅固聘的西席先生,你成天只顧著莊稼,難道你要讓肅固也做個田舍翁麼?”

翊勳放下書信,搖了搖頭:“綏遠那邊也沒什麼事兒了,來了也好,我還有個能一起下棋喝茶的人……”

不出三個月,慶親王果然將太後的本家親戚找到了。太後唯一的兄長早年被派駐cd駐防,現在只有一個遺孀和兩個兒子,一個承繼了父親七品的俸祿,一個披甲當兵現任領催。太後得了信兒自然是高興的很,立即著人安排兄嫂和侄兒們進京見面。四十多年的離別要說的話自然很多,聽到自己的兄長和一個侄兒在同一次戰役中陣亡時的淚水,和聽到不滿三歲的娃娃叫自己姑奶時的笑聲都交織在了一起,話好像總也說不完一樣。

一轉眼,本家的親人已經來了十多天,也是臨別的時候了,太後特別設了宴為家人送行,崇岱也便服在座。宴罷,太後拉著嫂子的手拉家常。

“嫂子,你看我哥哥沒了這麼多年,按說我該給侄兒們一個好的安置,可是朝廷的規矩後宮不可以幹政,何況我還是自祖宗創業以來第一個太後,總不該破這樣例不是?可你們也是我在孃家最後的牽掛了,我想問問嫂子有沒有舉家遷回京城的想法?如果有,我就在京裡給你們安置宅院,如果不願意,這裡有兩千兩銀子,是我自己的體己錢,嫂子你帶回去用度。”

“太後這話就外了,當年你哥哥常說,‘妹子進宮也是差派的公事,並不是什麼享樂的人,咱家裡也不能給她些頭面用度的,有什麼事兒也不能牽礙到她!’如今知道您這裡好著呢,他也就放心啦,我們可沒有什麼非份的想法,剩下的兩個小子也沒讀過幾本書,現在月月有糧米、家裡有瓦房已經很不錯了……京城我就不回來了吧,你哥和老大的墳塋都在cd的旗地裡,我得陪著他們不是?”

坐在太後身邊的崇岱笑著說:“訥訥何苦這樣束著自己?雖說不該大舉恩賜,但必要的榮寵還是該有的。宗人府擬了條陳上來,將舅舅家抬入鑲黃旗,並專門撥給一個佐領世管,朕已經詔準了。”

嫂夫人聽了忙跪倒謝恩,卻又說:“回皇上,這是您對已故舅父的恩榮,未亡人替他謝了。只是我方才說的也都是實,請皇上收回成命,兩個小子不是做官的料,我並不打算回京……”

太後欠身去攙扶嫂夫人,勸說:“起來說話吧,一個佐領也不算太過,只是如果你堅持留在那邊,不如就在cd的駐防裡找一個牛錄吧!不是說老二還賦閑在家麼?”

“ei, anabuha niyaa ain de tubi , boxobuha niyaa boo be tubi誒,被推薦的人守山,被驅逐的人守家)!這倒不是做訥訥的誇他,他本也不是沒本事的孩子,前年頭上被都統推薦到四川的什麼道禦史衙門做事,授了六品巡察的實缺兒,妥妥的也忙了一小年兒。誰知道也不怎麼著,去年冬天衙門忽然就散了,都統說好在他有兩份糧米,不然就先在家等訊息吧……今兒既然提到這兒了,還請皇上寬恕我一個婦道人家沒有規矩,我想請問皇上這個道禦史衙門以後還開不開……”

崇岱好像被碰觸到了最不願提及的傷疤,陰沉了臉一語不發。太後見他這樣似乎也明白了些什麼,她笑著問:“嫂子您說,你們是希望開呢,還是不希望開呢?”

“我一個老太太,這衙門的事兒原本跟我是不相幹的,可是老二還在等信兒不是麼?我就想如果不開了,就幹脆去跟都統回了,改派個別的差事……”

“那你們坊間對這個道禦史衙門怎麼個說法?”

“還別說,自打去年冬天衙門散了,還真是常有人來家裡打聽,都說這是朝廷整肅官場、惠及小民的好事兒,怎麼皇爺剛走就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