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七哥被阿瑪發配到北境你就怕過一次,現在又是五哥,他們有什麼讓你踟躕不前的地方?”
“在你眼裡我就是個懦夫麼?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翊功,你才吃了幾天兵糧,你見識過四萬騎兵近戰的場面嗎?你懂得什麼叫一念生死嗎?你嘗到過自己鮮血的味道嗎?怕了……笑話……”
“那你為什麼總是這樣躲閃著,難道就不能回到朝廷去,跟五哥一較高下麼?”
“我跟他之間的較量,縱然贏了會有什麼益處麼?”
“至少不用一直像這樣躲在山溝裡永無出頭之日!”
“難道你要我用黨爭的代價換取自己的權力嗎?我勝了,原來追隨五哥的臣工都被清洗,排擠出權力的中心,然後啟用一批自己的心腹,再招徠一批投機專營者嗎?翊功,你打小在南書房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可是你這樣就於國於民有利了?那些正直的臣工不也一樣受到排擠麼?聽六哥說,皇上幾次詔你還京都沒了下文,難道你真的要放棄一個宗室親王的義務麼?”
“夫治大國若烹小鮮,皇上畢竟還是勤政親賢的皇帝,你總要給他一點兒時日讓他施展自己的宏圖才行,現在朝廷的四梁八柱都立起來了,總會步入正軌的……”
“小民易虐,蒼天難欺!土地兼併,遊民日增,世風奢靡,邊關疲弱,哥,好歹說我也是做了十年封疆的人了,難道身在朝野看不出這個朝廷現在是有問題的麼?你不要在這裡自欺欺人了!”
翊勳盯著自己的弟弟看了半晌,翊功有些話似乎說到了他心裡的疑惑處。
“哥,我記得當初你和黎先生說過,朋黨營私猶如一張巨網,上蔽天日下遮群醜,如今我雖說不明白這網到底是如何織就的,但它似乎又死灰複燃了……我承認,三哥是勤政的,可他畢竟也只有一雙眼睛兩隻手,他是皇上但不是神……你就真的……”
“oho, bi xadaha行了,我累了)。你也早點兒歇了吧……”
夜裡,起來更衣的翊功,分明看到院子裡披衣久久立在月下的翊勳。
年後,翊勳派人給盛京將軍送了一封書信,要他將朝廷近期的邸報謄抄一份送給自己,此後官府的差官便定期往來於褡褳溝和盛京城之間,翊勳出門的時間也就更少了。田裡曲麻菜還頂著紅袍的時候,翊勳寫下了自己六年來第一份奏章。
“怎麼,果真不很安穩麼?”伊蘭見他幾日愁眉不展,藉著送茶的機會輕輕的問著。
“我總覺得要出事兒啊……”翊勳將奏章裝進木漆的匣子裡,又親自加上一把小鎖。“關中空虛,西套蒙古有漸棄黃教、改奉回教的趨勢……今年西北又遭逢春旱……伊蘭,我這心裡怎麼總是七上八下的……”
“也許是你離開的太久了吧……”伊蘭輕輕的將雙臂搭在翊勳的背後:“反正你在哪裡我就去哪裡,你要做什麼我都依……”
“可是這裡才是我許你的生活。”翊勳說著拉起妻子的手:“在這遠離京華的山裡才見得到你最美的笑容……”
伊蘭聽了沒說話,她吻了吻翊勳那布滿頭發茬兒的腦:“我高興,還不是因為你在這裡能得到真正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