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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斷橋殘雪·85

從店裡出來,翊勳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蕭遠山加著小心說:“爺,這雪一停風就硬了,您是不是改坐馬車好些?”

翊勳看了看他手裡捧著的氈袍、蓑衣和鬥笠,又看看身後目送他們的錢老漢,深深的嘆了口氣,向身後的馬車招了招手,後面候命的家人忙趕著車到了近前,搬下腳蹬來扶著翊勳上了車。翊勳坐到車裡,拉開窗子上的小氈簾說:“樾兒,你也跟我一起坐車走吧!”

站在一旁的和泰知道翊勳是生了氣,可他現在也沒法為自己辯駁什麼,只好默默的上馬,跟在馬車後面繞湖而行。

車裡不但鋪著舒適的軟墊,還備了裝好炭火的手爐,暖和極了。德樾見翊勳一言不發,只是在車裡閉目養神,心裡有話卻又不敢打擾他,正進退兩難之間卻見翊勳開了口:“樾兒,這是你第一次出來麼?”

“回八叔,是。”

“你見過比人心更恐怖的東西麼?”

“八叔……”

“佛說,世間一切皆為心所造作,或如夢幻泡影,或如風中朝露,求之似空中樓閣,取之如水中明月。一念善起,大地恆春,一念惡興,三界火獄,心之所悟,光明洞徹,心之所迷,永珍叢生!”翊勳睜開眼睛,看著一臉茫然的德樾,笑著伸出手,慈愛的摸著他的頭:“傻孩子,同時具備創造世界和毀滅世界的力量,難道還不恐怖麼?”

“八叔,楊公堤圈地的事情,真是駐防八旗做的麼?”

“我現在也說不準,不過最近三十年朝廷都沒有再批準過八旗圈地的行徑,這件事怕是還有別的隱情吧……”

“單憑旗人的一個身份,真的就能讓堂堂的縣衙門望而卻步麼?”

“孩子,我們眼中的世界並不一定都是真實的,大千世界對於每個人而言都是千差萬別的……當年照顧我起居的老嬤嬤常常掛在嘴邊一句‘看破紅塵嚇破膽’的,現在想起來真是越細琢磨越覺得確乎其言吶!”

車又行了大約三四裡的樣子忽然停下了,還沒等德樾探出頭去看個究竟,只聽和泰在車外說:“主子,旗營圈地的事情是萬萬沒有的,請您明察!若是在奴才的治下有這樣混賬的事情,我,我甘願一死以謝天下蒼生!”

翊勳挑開車簾看時,和泰正筆直的跪在車前,暖帽被規規矩矩的放在了身前的地上。

“我什麼時候說過圈地確有其事了?”

“可是……”

“我什麼時候說過,就算確有其事也一定是你和泰的責任了?”翊勳說著下了車,來到和泰跟前,他彎腰撿起亮紅頂子的暖帽,將貂毛上沾著的雪花輕輕彈去,端端正正的戴在和泰的頭上。“樾小子總怕自己做事操之過急,你也四十歲的人了,怎麼反倒不如孩子沉穩?起來吧!都是做到一方列侯的人了,怎麼好說跪就跪呢?男兒膝下有黃金啊……”說罷,翊勳揹著手兀自向湖邊走去,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的說:“這裡是不是人常說的‘蘇堤春曉’的所在了?”

和泰起來後卻不知他在想什麼,也顧不得身上沾的雪沫兒幾步跟上翊勳問道:“二哥,可是我督軍閩浙,旗務自然也是職權所在,如果有人以圈地的名義侵擾地方,我怎能推脫這失察之責?”

翊勳見他又上了犟勁兒,笑道:“你呀!如果這事兒跟旗營衙門沒關系……你又如何?”

“沒關系?”和泰似乎吃了一驚:“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要查查才清楚才能下定論!你也不想想看,旗下圈佔土地設立駐防營那都是什麼年景的事兒了?汗阿瑪在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著手在各駐防地實行輪防制,僅僅你和泰參與主持的八旗換防也得有兩三次了吧?軍地分割是輪防的根本,怎麼可能還會有擴營圈地的事情?小民百姓不明就裡易遭矇蔽也就罷了,你堂堂一品封疆也如此草莽無知?”翊勳說著,指著和泰說:“老三吶,你到底是怎麼做的這個閩浙總督……”

“這……確實是我遇事不明瞭!”和泰聽了好像如夢方醒一般,片刻,他又好像想起了什麼,問道:“您是心有所疑,才選了一張滿文的名帖留給錢老漢麼?”

翊勳笑著點點頭:“哎,這才算是回過神兒來了呢!”

德樾還沒啟程回南京,皇七子德杞便到了杭州。

“什麼風兒把你小子吹到我這裡來了?”翊勳見到晚輩的時候心情總是很不錯的,畢竟在他們身上或多或少的都能見到些自己當年和兄弟們的影子來。

“回八叔的話,侄兒聽說五哥跟您踏雪賞湖,坐不住了唄!”德杞的性格比德樾更外向一些,總喜歡在叔叔面前耍花活。

“哼,好麼,這麼說我還是託了西湖雪景的福才見得到你咯?”翊勳笑罵道。

“侄兒可不敢!八叔仲夏的時候不是重新釐定了船稅麼?侄兒離京前跟著戶部的堂官們著實學了一回稅法,就耽擱路程了!”德杞說著起身打千兒,笑嘻嘻的說:“小子拜望八叔來遲,還請八叔恕罪。”

“行了,起來吧!”

正說著,蕭遠山端來了剛熬好的奶茶。德杞端起茶碗捧在手裡笑著說:“五哥,你看這上浮著的小油珠兒,一準兒是八嬸兒親自熬的!”

“又在哪兒胡說八道!又不會說話,誰告訴你是這你嬸子熬的?”

德杞聽翊勳罵他,反倒笑的更厲害:“八叔兒,這個您可難不住我!我總覺得八叔府上的比外面的香,就專門討教過蕭總管,他說八叔日常的都是八嬸兒親自熬,而且還要兌上自家熬出來的奶皮子,所以比旁人家的香濃可口!”德杞說著湊到德樾身邊,神秘兮兮的說:“五哥,你嘗嘗看這裡是不是有種淡淡的甜味兒?”

德樾認真的嘗了嘗,還真附和著點了點頭:“你還真別說,我只是覺得八叔這兒的茶好喝,卻全然不知道妙處所在,就是饞了也不好意思開口要啊,今兒居然被你給醍醐灌頂了!”

“哈,你們兩個害了饞癆的小子!遠山吶,給兩個阿哥各包二十張奶皮子帶著!”

又聊了一會兒,翊勳對兩位皇子說:“德樾,江寧的事情我就不多過問了,按部就班的去主持你的考試,穩穩妥妥的評卷就是,中間還隔著個年呢,足夠你跟皇上請旨欽點三元的了。等你啟程我就跟德杞一起去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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