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月亮高高的照著，山巒樹木和村落都籠罩在一片亮白的月色之中。草窠裡的小蟲此起彼伏的鳴叫著，一聲接著一聲，山谷裡的村落三三兩兩的還亮著燈，偶爾傳來幾聲犬吠。這是一座修建在半山腰上由民居改成的寺院，朝南的窗外是一個顯眼的木質涼臺。一彎活水從山上蜿蜒而下，水池裡幾條被放生的魚時不時的從蓮葉下穿梭而過，激起三兩個水花。

涼臺中央的火塘上籠著幹艾葉，老和尚端起矮桌上的茶杯，輕輕的喝了一口。兩個小和尚東倒西歪的躺在涼臺上，其中的一個望著天上的星星發了會兒呆，一骨碌身兒坐了起來：“師父師父，他就這樣死了麼？”

老和尚抓起身邊的蒲扇，笑著點點頭。

“那他死了，故事就結束了麼？”另一個用期待的眼神望著老和尚。

“哎呀，你們兩個小魔頭！這故事我都講了幾天了，還沒聽夠？”老和尚說著，用蒲扇輕輕的拍著兩個徒弟的小屁股。

“這麼好的人，為什麼要他死掉呢？”

“因緣和合生，因緣和合滅。生難恆作歡，滅非皆為苦嘛！”

“師父啊，您講的這個故事……是真的麼？”剛才望著星星發呆的那個小和尚又問道。

“是真的還是假的有那麼重要麼？人生本一夢，所謂的真不過是夢中實，所謂的假不過是夢中虛……你不見那山下的人指著真說是假，信著假說是真麼？”

“可是……”

“故事都講完了，還不睡覺去在這裡可是什麼？仔細明天早課起不來我罰你們去給河邊的學堂打水！”老和尚故意板起臉來，兩個小和尚嚇的一吐舌頭，乖乖的行了禮跑回禪房去了。

見徒弟們走了，老和尚從矮桌的抽屜裡拿出一個茶杯來，用火塘上滾沸的水重新泡了一杯清茶，連同那燒得熱熱的水壺一起靜置在涼臺上，拄著自己的枯木禪杖悠然的走了。只留下佛前長明的酥油燈，和房簷下那塊被月光洗得一塵不染的牌匾——寂雲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