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悔失言,道,“知道了,只是私下裡和你說說。孩子跟前,我不講那樣的話。”
她鬆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抱怨,“你還說帆兒呢,你每天讓他念那麼多書,晚上又老考問他。他才幾歲?人家家裡這麼大的孩子,都還在玩呢。我看你對老三也太嚴了。瞧他剛才拿了個蟋蟀出去玩,那高興壞了的樣子,我看的真是心酸。”
他沒有否認,解釋說,“他是皇子,履霜。又是男孩子。如果不從小嚴厲對他,那將來他是要長壞的。”又道,“他身邊的乳母、宮人,你也要記得每隔十日就召見一次,不要讓孩子身邊,出現帶壞他的人。”
她點點頭,說省得。
當年竇憲繼位的時候,迫於無奈,讓她頂了郭氏女的身份封后。那麼竇武和石榴,兩個當時已經十二歲、一歲的孩子,就沒法作為她的兒女了。否則,要怎麼對天下解釋呢?
所以在外人看來,“郭皇后”只生育了兩個孩子:二皇子竇帆、含山公主竇彤。太子竇武和連昌公主竇茵,都與她沒有關係。
一年多以前,侍奉二郎竇帆的婢女,雖屢屢眼見皇后和太子“情同母子”,但內心總覺得並非親生,一切都是擺擺樣子,私下教著竇帆和大哥離心。又慫恿他仗著童言無忌,去問父母,為什麼大哥不是母后生的,也能被立為太子?
當時他一句話問出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但竇帆無所察覺,天真地還在問。一家人好好的相聚就那樣草草結束了。
過後,竇憲雖打殺了那個婢女,竇武也一直在說沒關係,但竇憲敏銳地感覺到了,大兒子心裡坍塌了一個地方。畢竟一弟一妹都有了身份。而他,在玉牒上是一個母不詳的孩子。這份失落,即便父母給他再多的愛,老早就封了他做太子,也永遠無法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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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只能讓這樣的事不再發生。
竇憲親自重新選看了侍奉四個孩子的宮人。並且讓履霜每隔十天,務必給那些宮人們敲敲警鐘。
他作為皇帝以來,一直是很有人情味的:放出大批宮女,恩命剩下的在年滿二十五時出宮。又下旨,黃門一職有傷天和,從今之後,內廷黃門最多留七十人。而那項舉措卻顯得古怪,幾乎是在懷疑盤問了,宮人們一度叫苦不迭,但他始終堅持。好在日久年深,那些宮人們也明白了他的忌諱,勒令自己和身邊人決不可犯。而時間,也沖淡了竇武內心的一點陰影。
她真心誠意地說,“其實竇憲,你作為父親,比我好很多很多。”
“沒有。”他搖頭,“我一向不比你有耐心。像帶孩子這種事,一個我還能管管,四個六個放在一起,我就受不了,要躲了。”
她把臉靠在他胳膊上,“你做丈夫,也比我做妻子好很多很多。”
四年多前,在他違制,將她遷來福寧宮共住後,朝臣們一度很恐慌。他們是知道皇后郭氏的真實身份的。而到目前為止,皇帝為她做的實在太多。這讓他們嗅到不詳。
於是相約上書,以皇后無子為由,請皇帝博選良家女,以廣胤嗣。
當時履霜在懷第三胎,一度傷心難過。這麼多年,他們之間沒有插入過任何人。所以她根本無法想象,如果有別的女人在他們之間,會怎麼樣。更可怕的,是他那一次沒有像過去一樣,迅速就下決定拒絕,反而拖著。這讓她絕望。她是明白的,做了皇帝以後,很可能許多事他明明不想做,但無法自主。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而竇武很惱怒,對她說,“和爹鬧!如果這樣他還敢納妾,那娘,你把肚子裡的弟弟生下來,讓他跟著你姓謝。我也姓謝,以後再也不叫他一聲爹。我們去別的地方。”
她聽的搖搖欲墜,但一直沒答應。直到後來,見竇憲始終態度模糊,終於還是忍不住爆發,去找他,很大聲地把竇武教的話都說了一遍。
那時候他哈哈大笑,幾乎讓她懵了。
後來他說,等她那句話已經很久了。要不是逼一逼,她永遠不會提出自己的所求。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他已經調整好了神色,誠懇地說,“夫妻之間,原本就該有什麼說什麼。我希望你以後也是這個樣子。”
納妃的事就那樣被他漠視掉了。
後來朝臣們不甘心,又伏殿而求了幾次,但他始終置若罔聞。
她有些後怕,問他要不要緊?這樣一意孤行,會不會動搖君臣關係同國基?他果斷地說,這算什麼事?一個要靠納妾同大臣們打好關係的皇帝,才是真正的庸君。
終不肯從,只是在朝政上花了更多的時間和心思。那些大臣們見他這樣,何況之後履霜又生下一子一女,慢慢也就懶的提了。
到現在,說起此事他都很得意,常常吹噓,“知道嗎,在民間那些婦孺都稱頌我,情誼忠誠,不別廣恩澤,畢生無別幸,與皇后相得甚歡。”
她想起前朝的皇族,多是怨偶:顯宗和馬皇后、劉炟和宋月樓、泌陽公主和舅舅......
其實錯的並不是身在皇家,只是他們每個人都有太過晦暗的一面。或是自私或是偏執,所以都無法在感情中善始善終。而她何其有幸,遇到的人是竇憲。
她這樣想著,握緊了他的手。
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他們將有長久相伴的完滿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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