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夜短,冬天夜長,這夜顧晏生收到了何鈺的信,前兩天寄的,這兩天快馬加鞭,趕虛了四頭馬,信才終於到了他手裡,半路上還險些被攔。
信為了保險起見,並沒有寫署名,就這麼空白一張,想寄給太子,簡直痴人說夢。
但是跟信一起來的還有一句話,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何鈺或許只是碰碰運氣,並沒有真的想將信交給他,這句話似乎也另有含義。
好端端的說什麼生啊死啊的,似乎是告別一樣。
許是真的告別,所以信不想叫他收到,連署名都沒寫,他只交代過下人,有關何鈺的訊息一律不攔,直接過來接見,即便是深夜也要叫醒他。
這封信沒有任何一句關於何鈺的,加上說的話莫名其妙,若非顧晏生剛好路過,隨手拿了過來,本著好奇瞧瞧,又或者抱著一絲希望,他已經跟何鈺許多天沒有聯系,這是這段時間內來的第一封信,還差點錯過,叫他心裡不是滋味。
信裡報喜不報憂,說他已經有了能力,可以進宮去救爹孃了,其它什麼都沒有,沒有問他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也沒有感謝,說這事過後請他吃飯雲雲。
因為可能沒有以後了。
何鈺清楚,所以特意不寫這樣的話,免得顧晏生失望,顧晏生那麼執著的人,如果真的給他承諾,說不定他會傻傻等一輩子。
也才一年而已,沒成想感情竟已如此之深,出乎何鈺的意料,沒寫之前不知道,寫了之後才發現,他沒給他姐姐寫信,也沒給表哥帶訊息,唯獨給顧晏生留了字。
許是知道,這封信代表了什麼,寄託了何鈺的希望,他希望顧晏生能照顧他姐姐和外公一家,念在倆人拜把子的情分上,所以這封信又必須送到顧晏生手裡。
其實送不到更好,因為即便送不到,顧晏生也會做到,他還會一直以為何鈺活著,抱著希望,自己也會活的好好的,畢竟有那句話,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顧晏生握著那張紙,久久回不過神。
他將信又反反複複看了幾遍,確定沒有其它的,才一把火燒了。
“無雙!”
門外有人無聲無息跪下,“奴才在。”
“去備馬。”顧晏生明言,“我要去一趟京城。”
“是。”
無雙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轉身便出了門,沒多久牽來一匹黑馬,顧晏生披上鬥篷,一躍跨上馬背,揮了鞭子急急出苑。
無雙緊跟其後,還安排了二十多個暗衛跟在身旁,太尉不在,周家瞬間沒了頂樑柱,大大小小的麻煩都是顧晏生擺平的,早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顧晏生好,他們才會好,所以給他安排的暗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比自己帶的功夫還強。
這種事鮮少發生,誰不是先緊著自己,除非顧晏生對周家來說太重要了,重要到影響他們自己的命運。
事實也確實如此,顧晏生一倒,他們怕是也沒活路了,雖然有個周貴妃,但沒了周家這個後盾在,她這個貴妃還值幾斤幾兩?
況且他們這一隊中,目前最大的便是顧晏生,連周貴妃的份量都比不上太子,這世道本就是強者為尊,會服從顧晏生似乎也是理所當然。
“什麼人?”
一幫人剛到書苑門口便被攔住,書苑本來分為男院和女院,後來他們住進來後,直接佔用了一個男院,女院那邊現在是原來的聖德書苑的學生在用,兩邊因為身份不同,直接分開了,男院這邊加強了防備,每日有官兵巡邏,門口還有重兵把守,攔住他的便是禁衛軍。
“凡是學生,任何人不得離開書苑!”小隊統領命令道。
“大膽,還不參見太子!”無雙厲吼一聲。
顧晏生將鬥篷摘下,露出整張臉來,禁衛軍們連忙跪下,“參見殿下,小人眼拙,還望殿下海涵,莫要與小人一般見識。”
顧晏生沒說話,無雙替他回答,“太子想起今日抄家之事疑點頗多,特出書苑再查一番,爾等還不讓開!”
那人還有些猶豫,“可是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出書苑半步。”
“殿下是任何人嗎?殿下是皇上的兒子,當今太子。”無雙以勢壓人。
這是最好的辦法,能讓他們快速離開。
那人還想說什麼,手下副將拉了拉他的袖子,那人遂堅定起來,大手一揮,“讓路!”
一夥人二十多匹馬披著夜色,匆匆離開,遠遠只聽到馬蹄回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