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利盾感到一陣口幹舌燥,頭也痛得厲害,她緩緩地張開眼,本想掙紮著起來,卻感覺懷裡似乎抱著什麼,她側臉下意識地看了過去,首先看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然後是一件皺巴巴、髒兮兮的睡袍。
她的第一反應自己抱著的這個男人是程軒,因為除了程軒以外她沒有理由也不可能再去接觸其他的異性。可她的第二反應有覺得不對,因為程軒沒有這樣的睡袍,體形也不對,最重要的是她所處的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心裡猛然間有了不好的預感,還沒等她做出任何反應,懷裡的男人卻是不安分地動了一下,睜開眼,然後想起什麼似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馬利盾,就這樣大眼瞪小眼持續了足足三秒,那男人忽的驚恐萬狀地叫了出來,然後像是觸電般一把掙開馬利盾,跳下床,直接跑到牆的角落站著,還順手拿起了床頭櫃上的臺燈對著馬利盾,聲音顫抖地道:“你不要過來。”
馬利盾看著這男人一副彷彿被侵犯了般驚慌失措又委屈巴巴的樣子,心裡那僅存不多的驚恐都跟著煙消雲散了,她沒再理會那個男人,而是低頭審視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和昨天一樣的完好無缺的衣服再結合這男人過於誇張的反應,她百分百可以肯定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再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這是一間居家臥室,想必是這個男人的家吧?至於自己為什麼會來這裡,應該和昨夜的那個夢有關,看來她昨天在夢裡見到的那個人果然不是馬玉宇呢。是啊,她又怎麼可能見到他呢,一個從她的世界裡消失足有十年之久的人。
自嘲地笑了笑,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利落地翻身下床:“對不起,我昨晚喝醉了,給你添麻煩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後會是這個樣子,真的非常抱歉。”說著,她抬頭看向和她一床之隔的猶如驚弓之鳥的男人,知道他不希望自己靠近,便站在原地禮貌而不失溫和地道,“我是東湖鄉鎮派出所的民警馬利盾,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到我們單位來反應,任何的批評和懲處我都願意接受。再次對昨晚的事情向你表示誠摯的歉意。”說完,她朝翟高微微欠身,繞過床就朝門外走去。
“喂。”翟高不知道自己哪根經搭錯了,竟然出聲叫住了馬利盾,或許是她那過於誠懇而又處變不驚的態度,又或許是因為她昨夜對著他叫了一整晚的馬玉宇,發了一整晚的牢騷,多多少少建立了一些奇怪的革命情誼,“你就這樣走了?”
馬利盾轉臉奇怪地看著他,想了想,她試探著道:“那要不... ...適當給你一些賠償?”
翟高扶額,誰要她的賠償,他是放心不下她好嗎,畢竟昨晚聽她絮絮叨叨地說了那麼多,也知道她現在又多苦多累,他真怕就這樣放她回去,她一時想不開就輕生了,不管怎麼樣,這個雌性生物是從他的房子裡走出去的,他必須得保持她的完整性,不管是思想,還是生命:“昨晚你可是抓著我不放,還死乞白賴地跟到了我家,然後跟我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你的事情。”
馬利盾聽到這裡,不禁老臉一紅,抓著這個男人不放,還非要住進人家裡,這真是跟女流氓沒什麼分別,頓時羞愧難當,又鞠了一躬誠摯地道歉道:“再次對我魯莽的行為對你表示深深的歉意。”
翟高忽然有些想笑,這女警也太一板一眼了吧,他清了清嗓子接著道:“不過也不能光聽你說,總得聽聽我的建議吧。”
馬利盾直起身子,越加奇怪地看著他。
翟高放下臺燈,在床沿上了坐了下來,睜著一雙和馬玉宇彷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馬利盾:“第一,對於你心中的兩個糾結,該選擇事業還是男人,你就試想自己放棄哪邊會更痛,那便是你更在乎的東西,那麼你就去抓住,這樣事後你也不會後悔;第二,對於該不該和男友攤牌的問題,這個好辦,你想和他繼續就不要攤牌,因為一旦攤牌,勢必就在雙方的心裡都栽下了一根刺,日後就算繼續在一起,也會因為這根刺,讓這份關系無法回到從前,當然,如果你不想繼續,就說出一切,將兩人之間的一切都處理幹淨,徹底了斷兩人的關系;第三,如果你選擇隱忍繼續,日後你便要付出數倍的努力才能將你的男人搶回來,因為他現在正處於新鮮感和熱戀期,在這個階段他的思維就像被禁錮在某個空間裡,如果沒有足夠的毅力和巧妙的方法是很難將他從那個空間帶出來的。”
馬利盾聽得簡直目瞪口呆,她混沌了一晚上的思緒,竟然被這個男人三言兩語就給理清了。就像這個男人說的,事情很簡單,其實一切不過就是個yes or no的命題,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怎麼可能件件都做到兩全其美,想要得到一樣東西總要學著去割捨一些東西,就像是天平的兩端,只有保持了平衡,才能讓天平不至於傾斜。她會糾結只是因為她想把一切都抓在手中,她不想失去任何一方,而這樣的她又何其不是貪心的呢?太過擁有貪念和執著的人總是會得到懲罰的吧?她自嘲地想著,最終苦澀地牽了牽嘴角:“謝謝你,我知道了。”說著,她沖翟高點頭示意,又是打算要離開了。
翟高卻是再次叫住了她:“喂。”她這哪是明白了的表情,分明就是更絕望了好麼?聯想昨晚她那尋死覓活的樣子,他的心裡一驚,終是不放心,想了想,還是咬牙道,“把你的號碼告訴我?”
馬利盾看著他,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為什麼想要我的號碼?”
翟高一時語塞,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要一個女人的號碼,盡管女人這一生物在他的世界上最討厭的事物排行榜上排第一,盡管和女人在一個空間裡呼吸同一片空氣都讓他難受,但他還是自然而然地問了出來,因為他不能見死不救,因為直到現在他的耳邊還回蕩著馬利盾含淚說出的那句話:“馬玉宇,你帶我走吧,帶我去你的世界。活著真的太累了,我真的... ...堅持不下去了。”他不笨,相反,他擁有著精明的頭腦,所以他當然知道馬利盾說的馬玉宇所處的世界是什麼世界,那是... ...死人的世界。
他既然已經和這個世界上令他討厭的雌性生物扯上了關系,就不能見死不救,畢竟,這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見翟高僵在了那裡,半晌不知道該怎麼作答的樣子,馬利盾苦澀地笑了,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般,她脫口而出道:“放心吧,我不會自殺的,昨晚說的不過是醉話,我還沒有那麼脆弱。”說著,她又一次朝翟高點頭示意,這一次,她沒有猶豫,快步走出了翟高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