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了不知道多少巡,宴席上已經倒下了一大片,如雷的鼾聲此起彼伏,甚是壯觀。
翟高、程軒和鄭松緩緩抬起頭來,見村民們已經睡下,這一時半會醒不來,這才放心大膽地坐了起來。來之前沒想到這裡的村民這麼能喝,要不是事先服了解酒藥而且在喝酒的時候討了巧,很多都沒有喝進去,不然非跟著一塊倒下不可。
“鄭松,你知道村長的家嗎?”翟高看向鄭松問。
“知道大概的方位,但這村裡的房屋都差不多,得仔細找找看。”鄭松不是太有把握地答。
“沒關系,村民都睡下了,咱們有時間進行地毯式搜尋。”程軒一邊說著,一邊摘下了頭頂的假發,脫掉了那條別扭的粉紅色連衣裙,露出裡邊便於行動的運動服。
“好。”鄭松點頭,原地轉了一圈,然後指著某個方位道,“應該在那邊,走吧。”
鄭松說的沒錯,村裡的房屋大都長得差不多,加之現在又是夜晚,村裡不通電,視線所及之處只有一道望不到盡頭的黑,三人只能靠帶來的手電筒照亮眼前的一方天地,再遠就費力了。也因為這,三人始終都在原地打轉,來來回回總是那幾棟房子,又或許是另外幾棟,他們也弄不清,畢竟這些房屋都一個樣子。在兜兜轉轉不知道多少回之後,程軒終於按耐不住抱怨道:“鄭松,你真的知道村長家嗎?”
鄭松此時也是急出了一身大汗:“上回來的時候是白天,比較好認,可現在是晚上,什麼都看不清,而且我也就去過一回。”
“你... ...”程軒又氣又急,他本是溫吞的性子,此刻竟然都急得想揍人。
“別急,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亂了方寸。”翟高忙道,此刻唯一還保持冷靜的人大概只有他了,盡管此刻他心裡也是火急火燎的,但他不允許自己亂,一亂就會出錯,出錯了馬利盾就會有性命之憂,“我覺得這樣一家家搜實在太浪費時間,萬一人沒找到村民倒先醒來了,發現自己被下了藥,不僅馬利盾,連咱們都有可能出不去。”說著,他冷靜思索一番後面向鄭松道,“身為村長,在待遇上和村民應當有所區分才對,你仔細想想,村長家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鄭松皺眉思索了一番:“這我倒沒有留意,就是很破爛的茅草屋,噢,對了... ...”說著,他忽然想到什麼驚喜地瞪大了眼睛,“是菜園,因為村長夫人喜歡做菜,所以緊挨著房子有一個小菜園,我之前就親眼看到村長夫人到菜園裡摘過白菜。”
“行。”翟高立刻道,“咱們現在就緊盯著有菜園的房子找。”
“好。”程軒和鄭松雙雙點頭。
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最大的挑戰不是與村民的鬥智鬥勇,而是認清村裡的路。
馬利盾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或者說是昏倒的,醒來的時候渾身散架似的疼,臉上粘乎乎的,鼻子裡全是血腥味,她真是佩服自己,流了這麼多的血竟然還能活著。
轉眼從那巴掌的視窗看出去,窗外是墨汁一般漆黑的天空,這樣的夜晚連星星都沒有,沒有光,什麼也看不到,不管怎麼努力張大雙眼,所看到的只有黑,深不見底的黑。馬利盾忽然有種被埋進地下的感覺,只有被活埋了才會這樣安靜,這樣壓抑。因為什麼都看不到,反而平靜了,可以不必面對眼前的困境,可以不必看到那個喪心病狂的趙二喜,可也因為什麼都看不到,心裡還是會不安,不知道趙二喜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從那黑暗的角落竄出來,用那嗜血的雙眸緊盯著她,然後用那雙沾滿鮮血的雙手毀滅她的一切。
沒有穿上衣,緊挨著地板的肩膀被地上的碎石子磨得生疼,每動一下那石子都像是要使盡渾身解數強行鑽進她的身體一般。被反綁在身後的雙手像是麻木了,毫無知覺,就像是肩膀以下裝著兩根木頭。那條受傷的腿也像是死了,之前還鑽心地疼,而現在好像消失了一般,感覺不到疼,更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馬利盾一驚,心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先讓身體活動起來,讓血液暢通。她咬牙,用額頭頂著地板,想要從地上坐起來,然而手被反綁著,腿也失去了直覺,光靠頭和脖子實在難以承受全身的重量,她試了好幾次都以失敗告終。平日裡她的身體是多麼靈活,單挑幾個彪形大漢都不成問題,可現在竟然光是從地上坐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能讓她氣喘籲籲,大汗淋漓。她恨自己的身體在關鍵時候竟然這麼不爭氣,深吸一口氣,咬牙,正要再試。忽的有什麼東西從她眼前晃了過去,她一驚扭頭看向窗外,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竟隱隱透出些暖黃色的光,那光由遠及近,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亮。
馬利盾緊盯著那視窗,忽然想到了某一點,應該是救兵來了,他們一定是看懂了她留的記號所以趕來了,謝天謝地,她終於可以得救了。
很快,屋子裡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不一會兒那腳步聲便準確無誤地在柴房的門前停了下來。馬利盾屏息聽著門外悉悉索索開鎖的聲音,然後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在她面前被緩緩推開,一道暖黃色的光急不可耐地沖了進來,照亮了馬利盾所處的這一方沉悶的天地,也照亮了那個舉著火把的男人。
馬利盾死死地盯著那個男人的臉,瞬時熄滅了眼底所有的光火,進而露出深入骨髓的絕望。
“老婆,我來了。”趙二喜舉著火把站在馬利盾面前,看著那被血水浸染的馬利盾猥瑣地笑著,那通紅的雙目裡看不到一絲一毫屬於人類的情感。
馬利盾的心髒一陣抽緊,進而身子開始不可遏止地顫抖起來,她始終還是開始害怕,更恨自己在恢複知覺的時候為什麼還要抱著那不切實際的希望,為什麼不直接咬舌自盡?那樣就不必直面這鮮血淋漓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