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時節,江南送春宴。
玄武湖畔綠草如茵,群芳鬥豔。帷幕之中,食案和茵褥排列地整整齊齊,碧波之上,無數小舟圍著兩艘畫舫,如眾星擁月。
桑滌江和碧影到的雖早,湖邊卻已是行人如織,有受邀赴宴的文人雅士,有慕名而來的閨閣千金,有乘興遊湖的達官顯貴,也有載歌載舞的青樓名優。
“金縷閣的畫舫停在湖畔,我送你過去。”桑滌江語氣溫文,傳入碧影耳中,卻顯得有些冷酷。
碧影也一改常態,冷冷道:“你可想好了,今日一別,他日……你也許想見都見不著我了。”
他莫名地覺得有些心驚,卻仍是淡笑著說:“只要你我各自安好,不見便不見罷。”
她冷哼一聲:“我昨晚想了一宿,總算想明白一些事。原來超脫物外的碧霄公子……也有心病。”
他微微皺眉。
“你是害怕被別人放在心上吧?”她頓了頓,語氣輕諷,“只有一些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混蛋,才有這種想法。”
他靜靜地看著她,淡淡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回去吧,我還有其它事要辦。”
他們一同上了金縷閣的畫舫,豐織眼尖,看到碧影後匆匆迎了過來,待看清她身旁清瘦溫雅的年輕人,只覺他光華內斂,風采過人,連忙施禮道:“這兩天,多謝碧霄公子照顧舍妹。”
“姑娘客氣了。”桑滌江不疾不徐道。
“我們進去吧。公子慢走,不送!”碧影語含怒氣,豐織吃了一驚,道了句抱歉,然後拉著她進了畫舫。
豐織悄聲詢問:“你怎麼跟吃了□□一樣,語氣那麼沖?”
“他不要我。他明明動心了,卻不要我。”碧影難免有些委屈,“算了,不提他。你這邊怎麼這麼清閑?”
豐織噗嗤一笑,“十二樓這次算是白忙活了,她們所有的花樣都是圍繞著玄舟準備的,可是玄舟偏偏不能來。”
“哦?”
“那個人來見她了,傳說中的那個人。”豐織笑著說,“說真的,對她,我是服氣的。可是其他人嘛……”
“所以你現在是胸有成竹,才這麼輕松的?”碧影調侃道,“也對,沒了玄舟,豐織姑娘要拔得頭籌,還不是小事一樁?”
豐織白了她一眼,“我替你打聽了,嚴尚書還沒到。”
“嗯,多謝。”
“你和尚書大人到底是什麼關系啊?前年金殿賜婚,他早就該娶李家小姐為妻了,你勾引桑滌江不要緊,有婦之夫可不能沾染哦。”豐織正色道。
“我與他……”碧影終究沒辦法坦然自若地說出那些舊事,“真不知道從何說起。”
宴席尚未開始,杜景社邀桑滌江同賞春景,兩人走在湖邊的花間小徑上,杜景社笑著說:“那天碧影姑娘來找老夫,說公子你不肯帶她來金陵,哭的很是傷心,老夫這才派人送她去見你,公子不嫌我冒昧吧?”
“豈敢,是晚輩給大人添麻煩了。”
杜景社拂須笑道:“哈哈哈,碧影這丫頭討人喜歡啊,你什麼時候將她娶進門,老夫也去討杯喜酒喝。”
桑滌江笑笑,並不作答。
杜景社又與他東扯西拉,說了一大堆無關緊要的話,然後稱贊道:“依我看,碧霄公子的風骨,年輕一輩中除了嚴尚書嚴大人,再也沒有人能比擬了。”
“晚輩豈能與嚴大人相提並論?”桑滌江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你太謙遜了。”杜景社放緩腳步,對緊跟在身後的桑滌江說,“不過說起來,嚴尚書真不愧是南園領袖,天子寵臣啊,昨天他剛到金陵,就提審了周圭,辦起案來是雷厲風行,不到兩個時辰周圭就將一切交待的明明白白。周圭這廝,仗著自己是恩相義子,居然敢這般胡作非為,若非嚴尚書明鑒,查出此事與恩相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恩相此番恐怕……瞧我,年紀大了,人也糊塗了,碧霄公子不問政,我卻跟你念叨這些……”
“無妨。”桑滌江淺笑著,似乎對此既無興趣,也不在意。
“唉,說起你們桑家這兩條門規,老夫我是頭一個不贊成,飽學之士,本該為國效力嘛。”杜景社一邊搖頭,一邊嘆氣。
桑家門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