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滌江聽父親提及南園,微微昂著頭,目光剛毅:“不去試探幾番,怎知是真是夢?”
桑夫人一聽,暴躁地吼道:“你是不知天高地厚!孫家那小子和你並稱什麼‘江南雙公子’,亦有‘王佐之才’的美譽,沾上了南園新政,還不是死於非命、禍及家族,你怎麼就不知引以為戒!”
桑老爺喝道:“夫人!好端端提那孩子做什麼!”
桑夫人越想越氣,喋喋不休:“怎麼就不能說了!都是你放任他們寄雁傳書,否則滌江能被孫臻那混小子給帶壞麼!我們家能到今日這地步麼!”
碧影聽罷此言,心中陡然一沉,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桑滌江竟然與金陵孫氏的小公子有舊,那她要如何向他開口?如何向他坦誠她盛怒之下的過錯?
桑滌江聽到孫臻的名字,眸中難掩痛楚,那是他年少時無緣謀面的至交好友,卻因為由他而起的一場意氣之爭葬送了性命,說不上是難過多些還是內疚多些,而孫臻那些看似無法收拾的志向,關於南園的志向,當時他不得不接手,現在也不忍再釋手。
他語氣平靜,隱藏了所有的情緒:“父親母親不必再為我費心。”
桑老爺面上波瀾起伏,與桑夫人對視一眼,連連搖頭,高聲道:“取文書來。”
僕人顫顫巍巍地捧走文書步入堂中,桑老爺面色沉痛,情緒也有些失控,指著桑滌江道:“叫他簽字畫押!”
碧影知道這是絕義文書,依大祁律歷,無論是誰,只要與家族簽下絕義文書,從此無論是生老病死,還是作奸犯科,與家族再無半分幹系。
堂中幾乎是一片死寂,唯餘狼毫劃過雪浪紙的細微聲響,片刻後,一切塵埃落定,桑老爺擺擺手,吩咐僕從道:“等天一亮就送到衙門備案,下去吧。”
那僕從領命出去了,桑夫人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造孽啊……”
桑滌江眉頭緊鎖,不聲不響地又叩了三個頭,桑老爺別過眼不願再看他,許久後才道:“你們走吧。”
桑滌江起身,牽著碧影的手,一步一步踱出正堂,剛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桑老爺無奈的話語:“滌江啊,你這是在往死路上走……”
碧影聽了這話,只覺得渾身發冷,面對這不祥的讖語,她極為生氣,就算前路兇險,難道就沒有半分機會?難道他們就必死無疑?
桑滌江腳步頓了頓,沒說一句話,再抬腳時已經沒有半分猶疑,他緊緊執著碧影的手,與她走出了桑府大門。
很長的一截路,兩人各有各的心思,都沉默不語。
他們剛剛走上長街,沒想到竟然撞上了杜檢,他死死盯著二人緊緊牽在一起的手,指著碧影罵道:“你真是愚不可及!不知死活!你還真就和他在一起了,你……”
桑滌江聽到此言,將身旁之人攬在懷中,“我與碧影如何,不勞杜公子操心。”
碧影一怔,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杜檢冷笑一聲,嘲諷道:“鼎鼎大名的碧霄公子也不過如此嘛,為了一個女人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還是一個娼門女,哈哈哈哈哈哈,原來你這種看上去清貴高雅的公子哥兒也好這口!”
碧影怒不可遏,氣的渾身顫抖,桑滌江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輕撫她的後背,將她抱得更緊。見杜檢露出不屑神色,他淡笑著說:“杜公子未免太過狹隘,娼門女如何?良家女如何?便是天家貴女又如何?碧影就是碧影,是我此生認定的妻子。”
妻子……妻子……這是今天第二次聽他這麼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