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崔綠映在百忘館書房中醒來,她推開窗,見外面天色陰沉,飄著濛濛細雨,不由有些恍惚。
“你醒了?”謝維銘將書卷擱在案上,抬眸看了她一眼,“趁天色尚早,我叫人送你回郡主府。”
崔綠映莞爾一笑,調侃他道:“維銘,我都不在意,你怕什麼呀?哦,莫非你是害怕被我堂姐知曉了……”
謝維銘面色微變,語氣也冷了幾分:“你莫要胡說,我和瓊縣主毫無幹系……”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嘛,”崔綠映見他面色不善,連忙套上鞋,笑嘻嘻地說,“我這就走了。”
謝維銘面色緩和了一些,突然想起一件事,正準備開口,見她已經如一陣風般跑出去了。
他凝眸看著窗外的雨絲,不知怎麼的竟想到了江南四月的雨,那雨也是這般綿密,飄在暝晦的天色裡,叫人平添了許多心事。
回到郡主府時,那來去無蹤的細雨已經停了,崔綠映甫一進門,就看見齊湛華跪在院子中央,他穿的還是昨夜那身衣裳,上面有一團團暗色的斑點,整個人都顯得很狼狽。
崔綠映從他身畔走過,略帶嫌棄地說:“先回去把衣服換了。”
齊湛華一動不動。
崔綠映冷笑一聲:“咱們齊大爺昨晚上才學會背主,今天就敢抗命了,好的很啦。”
齊湛華眼紅了一圈,囁嚅道:“屬下……”
崔綠映懶得回頭:“你不用跟我解釋,去張管家那兒領些銀子……”
齊湛華面色蒼白,急匆匆地打斷她:“屬下不走!求郡主開恩!”
這幾年,郡主府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驅逐一些有二心的侍衛僕從,領銀子是郡主賞的最後的恩典,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面臨這樣的命運。
“屬下十歲入府,迄今已有七年,屬下早已將郡主府視為自己的家,郡主若是趕屬下走,屬下寧願自盡!”他說著就要拔劍。
崔綠映轉身,定定地看著他,半大的孩子,脾氣倒很倔強,氣性也大的很。
她到底是不忍心:“我問你,昨夜你為何不聽話?”
齊湛華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堅定地回答:“桑相憂國憂民,他有難,屬下不能袖手旁觀。”
桑相?!昨夜那人竟然是桑過雲!
一時間,那些被她深埋心底的灰暗記憶如潮水般湧出,任她怎麼掙紮,都無法從那些痛楚中掙脫。
再怎麼竭力避免著,還是要觸及到和他有關的人和事。
可是那個人啊,桑田碧海不能見,轉日迴天不得歸,念不得,忘不得。
“郡主?”齊湛華見她神色有異,半晌都不發一言,有些憂心道,“您沒事吧?”
她勉強定下心神,盯著他道:“你認得桑相?昨夜光線昏暗,你是如何認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