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求老師為桑滌江所作的畫像為吳太後所獲,若是讓她見到了他,後果不堪設想。到時候非但桑滌江性命難保,無辜受牽連者更是不知幾許!
一路上內侍頻繁出入,說明太後的車駕已經很近了,她不敢耽擱,快馬加鞭趕到長安城。
她在正德門前下了馬,朝那群人沖了過去,可桑滌江被文武百官重重包圍,正站在天子身畔。
這樣莊重肅穆的場合本就不能容她放肆,但她實在沒有辦法,只好一邊高呼“我乃懿華郡主”,一邊朝皇帝的方向跑過去。
官員們紛紛側目,羽林衛很快就上前攔住她,她焦急萬分,高聲道:“皇叔!皇叔!我是綠映,我有話要同桑丞相說!”
皇帝和桑滌江一同看向她,兩人的神色都很冷淡,充滿了責怪的意味。
她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急匆匆道:“桑丞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她話音未落,便見他的眼睛冷的彷彿要掉出冰渣子,下一秒皇帝已經呵斥道:“放肆!來人,把懿華郡主帶下去!”
得了皇帝的命令,那幾個羽林衛對她這個郡主也沒有手軟,幾乎是毫不留情地將她拖到了一旁,等她徹底安靜下來,他們才離開。
她懊惱萬分,如今看來要從這邊下手著實是行不通了,怪只怪她厭惡桑過雲,之前不肯在他身邊安插人手,如今便是給他下個藥讓他抱病離開都不成。
唯一的辦法便是讓吳太後暫時回不來。
想到此處,她的面色凝重起來,即便吳太後一時半會回不來,可是以後一旦她見到了桑滌江,揭穿了他的身份,必然又是血流成河。只要她活著,利刃隨時都有可能落下。
如此,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她摸出袖中的一方小小的信鑒,若無其事地走進臨街一家叫“章記”得小商鋪,商鋪裡沒有客人,很快有人將她帶到裡間,取來了紙筆。她取來一張紙,什麼字也沒寫,只是用印鑒沾了紅泥蓋上去,疊好後吩咐店裡的夥計道:“立刻送給章姑娘,她知道該怎麼辦。”
那人抱拳行了一禮,立刻領命去了。等那人走遠了,她也趁沒人注意離開了這家鋪子。如今只需要靜靜地等待結果就好。
她藏身在百官之後,那裡大多是宗室女和官員家的女眷,每個人都屏聲靜氣,垂首恭候即將歸來的太後娘娘,沒有人注意到她。
可太後娘娘永遠也不會歸來了。
果然不到片刻功夫,十幾個小黃門一起騎馬過來,為首一人連滾帶爬地跑到皇帝跟前,結結巴巴道:“太後娘娘她……她薨逝了!”
群臣面色俱變,吳琚更是怒喝道:“胡說!太後鳳體康健,你這奴才竟然敢……”
“是真的!”其他幾人帶著哭腔連連應和,“方才行的好好的,娘娘突然說心口疼,待隨行的禦醫跑來診治時,娘娘她……”
皇帝聽罷此言,面色蒼白,急道:“朕要去看母後!朕要去看母後!”
說著便要徒步往前跑,桑滌江拉住他道:“臣知陛下一片孝心,臣願先行!”
吳琚此時已知此事的確不妙,也要來了馬,和桑滌江一同向長安城外駛去。
崔綠映聽到這個訊息,沒有半分欣喜之情,她佈下了那一枚棋子,卻不願意在這樣早的時候取她性命。那樣惡貫滿盈的人就這樣死去,實在是太便宜她了。她本該失去太後的身份,承擔起那一切罪行,在萬民的詛咒和唾罵中受盡折磨,再死於酷刑之下,這才算是她的結局啊。
她想起了仁柔的父親,和善的母親,救人無數的靳尋,憂國憂民的老師,還有替弟弟死去的桑過雲,他們每個人的結局都那樣悽慘,帶著數不清的遺憾和牽掛,造成這一切的,不過就是那姐弟倆的權欲和野心。
她苦心籌謀多年,費盡心機成功安插了那個人,現在終於除去了一個。還有另一個,似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她又怔怔地看向城門外,那是桑滌江離去的方向。可以說今日是七年來她第一次真正意義看到他,他沒有報以微笑,甚至都沒有給她一個多餘的眼神。
真是有些難過啊。
就在這時,有人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大吃一驚,轉頭一看卻發現那人是崔瓊。崔瓊神色複雜,眸中清光流轉,一片瞭然神色。她慢慢地站到她身邊,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自始至終,沒有引起任何一個人的注意。
崔綠映便覺得周身都有了暖意,她知道崔瓊也許已經看透了一切,她沒有揭穿她,只是用這樣樸素的法子默默地支撐著她,要為她分擔那幾乎要溢位來的痛苦。她也回握住崔瓊,輕豈唇瓣,沒有出聲,卻分明說出了那幾個字:“姐姐,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