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桑滌江和崔綠映走到了最熱鬧的西市,來自各地的商賈販賣著各式各樣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繚亂。
為了掩人耳目,崔綠映帶著冪籬,桑滌江也換了一襲極其平常的粗布袍子,但他的長相實在惹眼,一路上少女們頻頻側目。
崔綠映有些不樂意,拉著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他們拐入一條巷子,她想起這家巷子裡有家酒館的說書人非常不錯,便向桑滌江提議進去瞧一瞧。
他們攜手進了小酒館,要了這裡的招牌酒菜,便選了個角落裡的位子準備聽人說書。
他們候了小半個時辰,那個最有名的說書人這才出現。他花白鬍子,笑容可掬,一出現,眾人紛紛叫好。
他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這才坐在木椅上,一拍驚堂木,道:“今日我便為各位看官說一段郡主為娼的傳奇。”
他頓了頓:“今日西市上有句傳言,想必大家都聽說了。宮牆柳,章臺柳,宮牆柳傍章臺生,這說的是我朝有一位貴女,昔年流落江南淪為人盡可夫的娼妓……”
聽到此處,崔綠映隱隱有不祥的預感,她一抬頭,就看到桑滌江已是蘊怒,似乎立馬就要發作。
聽眾們卻都十分起勁,連連叫好。
“這位貴女雖做了娼妓,可是她姿容絕麗,又彈得一手五絃琵琶……”
“等等!”有人高聲打斷他道,“你說五絃琵琶,據我所知,皇室便有一位金枝玉葉以善彈五絃琵琶著稱!”
經他這一提點,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崔綠映聽到那一片起鬨聲,只覺得連氣都喘不過來。
可她知曉這個時候不能動怒,更不能讓桑滌江暴露自己的身份。
“這位貴女頗有些心機手段,流落江南之後雖成了殘花敗柳之身,卻還是勾搭上了當時姑蘇風頭最勁的一位公子,你們可知這公子是誰?”
眾人紛紛搖頭。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問道:“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七年前,你們仔細想想還會有誰?”
有一個聲音刺穿耳膜:“莫非……莫非是大逆罪人桑滌江?如此說來,那個女子豈不是金縷閣樂伎碧影?”
“不錯,所以說她有手段啊,這桑滌江你們也知道,原是南園黨人的領袖,思恪太子走後,他便藉著太子殿下的賢名生事,又被那女子勾引,自然再也坐不住,腦子一熱,就煽動金陵流民起義了!”
“不通不通!”有人反駁道,“那女子為何要煽動人造反呢?她不是出身於皇室嗎?”
說書人挑眉道:“年輕人,這你就不懂了吧,她運氣不好,父親走的早,連公主的封號都撈不到,若是桑滌江成事了,她不就成為新朝皇後了嗎?”
大家連連點頭,彷彿經他這一提點,什麼都想通了。
“再說後來桑滌江起義失敗,被淩遲處死,她不是根本就沒受到牽連嗎?”說書人唾沫橫飛,“我說她的確是個風流人,桑滌江前腳剛走,她便和自己的老師通姦,被李家大小姐撞見後甚至還殺人滅口……”
崔綠映扯著桑滌江的袖子道:“我們走吧。”
桑滌江一動不動,眼中竟然已經有了殺意,將她嚇了一跳。
就在此時,一個帶著帷帽的年輕女子越眾而出,語氣很冷:“我聽了半天,總結了一下方才你說的話,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懿華郡主曾經淪落江南,化名碧影,做了一個樂伎?”
那說書人不知她何意,卻還是點了點頭。
她冷笑道:“很好!無憑無據,編出此等汙穢言論汙衊天家郡主,來人!送他去見京兆尹!”
立刻有六個壯漢上前,將那人捆作一團。
崔綠映微微有些動容,趁機拉著桑滌江離開。出了酒館,他問道:“你認得方才那女子嗎?”
她點點頭,“是李伴墨,我沒想到她竟然肯為我講話。以前我常常和她一起來這裡小坐,沒想到她此番回京竟然也會回到這裡,今日她肯這樣做,說不定……說不定她已經開始動搖。”
桑滌江安慰她道:“吳琚做成鐵案又如何?我終有一日會翻案。”
她點頭,既然他這麼說,那她自然會選擇相信。
她問道:“滌江,這件事分明是有人蓄意傳播,他們是不是要動手了?”
桑滌江點點頭:“十四年了,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