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意參與他們的爭執,一心只想知道奶奶在哪裡:“我不餓,我要去見奶奶。”
“見個屁,老太婆早就死了,現在正埋在山溝溝裡乘涼呢!”女人慾言又止,被男人搶先一步說完了。
我手裡的行李箱應聲落地:他說,奶奶早就死了?不可能,如果早就死了,為什麼現在才打電話叫我回來?
“小魚,你奶奶兩年前就走了,你也別太難過。”
奶奶,兩年前就走了?我木訥的轉頭看向他們,思維彷彿跳針的縫紉機,脫線了。本來以為沒見奶奶最後一眼已經是終身遺憾,沒想到居然連最後一程都沒趕上。究竟是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從小就不明白,別人家的孩子父母當寶都來不及,可到了我這裡,連吃一頓飽飯,穿一件新衣服都是奢望。
這一切僅僅只是六歲那樣,被村裡的神婆算出來,說我的胎記為不祥之物,天生命中帶煞,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嗎?
呵呵,難道是我願意這樣的嗎?我也是個人,我也是個有血有人,會疼會哭會害怕的人啊,就因為臉上有一個胎記,就要被剝奪正常人一樣活著的權力嗎?這個愚昧的小鎮和迂腐的小鎮人,憑什麼這麼對我?
“小魚,你也別難過,人死不能復生。”女人還想伸手來接我的揹包,“難得回來一次,就多住幾天吧。”
我還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更大的打擊中沒回過神,手裡的揹包就被拿走了。隨後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翻尋聲,包裡被我用報紙包裹的兩萬多塊錢就被找出來了。
“沒想到你這個喪門星還挺有錢的。”男人用錢在手上甩了甩,笑得十分刺耳,“臭娘們,快去給錢三爺打電話,讓他過來看看。”
“哎,我這就去。”女人跑去打電話前,回頭睨了我一眼,先前故作熱情的模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記憶中熟悉的尖刻酸薄。
錢三爺是誰,為什麼要叫他來?他們究竟欠了多少錢,為了兩萬塊,竟不惜拿死去兩年的奶奶做幌子,把我騙回來?
然而這些都已經和我沒關係了,錢沒有了不要緊,我現在只想去看看奶奶最後安息的地方,然後離開這裡。不出什麼意外,以後估計也不會回來了。曾經是不能回來,今後是沒有再回來的理由了。
“你把奶奶葬在哪裡?”我問正沾著口水數錢的男人。
他不耐煩的抬起頭,眼眶因為酒精的作用變得通紅:“廢話真他媽多,問什麼問,好好在家待著!”
他話音剛落,我就聽到大鐵門被人踹開,撞在牆上,傳來“咣嘡——”一聲巨響。緊接著響起一陣紛雜的腳步聲,當中夾雜著粗鄙的怒罵和低劣的玩笑,朝客廳靠近。
“龜孫子,今天可是最後期限了,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開口的是個光頭,穿著一件白色的汗衫,夾著一雙人字拖,看起來五十幾歲的模樣,被簇擁在人群最中央。胳膊上刺了一隻面目猙獰的猛獸,看不出是什麼,一臉橫肉,眼睛小精明,一看就不是善茬。
“哎呦,錢三爺!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您就來了。”眼前這個人就是錢三爺?
對於男人的卑躬屈膝,這個叫錢三爺的人並不放在眼裡,面露鄙夷的吐出兩個字:“錢呢?”
“這裡,這裡!”男人把疊的整整齊齊的兩萬塊錢送到錢三爺身邊一個穿著花襯衫的人手裡,“正好兩萬。”
見錢到手,錢三爺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這就是你閨女?”
“是是,才剛到。”男人不由分說,將我一把拽過去,一臉諂媚的說,“醜是有點醜,但絕對是個黃花大閨女,還望錢三爺的公子不嫌棄。”
錢三爺把嘴邊的香菸拿下來,視線在我臉上轉了幾圈,突然毫無徵兆的將手中的菸蒂一下捻在了我的手臂上:“還成,仔細瞅瞅,唇紅齒白,配得上我兒子。”
我被他們的話弄的一頭霧水,冷不丁手臂被燙,正痛的齜牙咧嘴,後脖頸就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沒等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人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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