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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卷十三 逆謀(貳)

北方戰事愈演愈烈, 朝廷援軍卻遲遲不見蹤跡,來自北境的請兵摺子一封一封遞往兵部,然而兵部卻似乎異常忙碌。

北境的摺子按下不批, 不發, 不表,倒是京中各營守將, 悄無聲息換了一撥又一撥的人。

兵部官員人心惶惶,暗地裡皆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一日, 皇後垂簾聽政時, 竟突發舊疾暈了過去。訊息從宮中傳出來, 幾戶世族大家紛紛只覺提心吊膽,又各自派了家中女眷入宮去給皇後侍疾。訊息傳到衛將軍府時,長青正在書房裡坐著, 聞言蹙了蹙眉,道聲知道了,便讓管家退了下去。

然而管家才退幾步,他又喊住他, 要他稍等,自己則執筆修書,將這幾日京中異動細細寫上。寫好後裝了信封, 加蓋密印,方才遞與管家:“即刻著人送往北境,不得有誤。”

“是。”

是夜,連笙睡不著, 正在屋頂坐著,忽然卻見遠遠的齊皇宮方向似有隱隱火光。她迅速站起身來,想要踮得高些看個仔細,然而火光未見分明,眼角餘光卻瞥到院門處拐進來一道月牙白的身影,坐在椅上,正是長青。

“兄長?”她跳下房頂來,“兄長深夜來此,可是有事?”

“嗯。”長青眸色有些擔憂,嘴角卻掛著教她安心的笑,“有事,也無事,只是想到今夜外頭許是不太平,便想來看看你。”

“外頭有何不太平的?”

可長青還未開口,連笙卻已倏忽聽見府外頭有大隊人馬齊齊奔過的踢踏聲。她忙道一聲“我去看看”,便迅速上房頂,攀到牆頭。

然趴在牆頭往外瞧上一眼,卻登時嚇了一跳。

兩列士兵全副武.裝,正明火執仗將衛將軍府團團圍住,紅纓槍頭指著漆黑夜空,於火光映側下,正在閃爍點點金紅。他們一列面朝將府站著,一列背對,卻隻立於原地,一動不動。

連笙趕緊翻身回來,大驚失色問長青:“這是怎麼回事!”

長青卻似早已料到一般,只道:“今夜委實不太平。”

“那我們該當如何?外頭全是兵。”

“你我無官無爵,無權無勢,只需留在府中便好,”長青笑笑寬慰她,“敕造一品大將軍府,這些末兵小卒,還不敢進來。不過只想困住我們一夜罷了。”

“那我們就什麼都不用做嗎?”

“不用,”他搖搖頭道,“我們什麼也不用做,況且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連笙這才驀然意識到今夜許是要發生些什麼,行前長恭的一句勸話忽而響在耳邊,要她與兄長留在府中哪裡也別去,合著他與長青都知道京中將要不對,唯有自己這樣後知後覺。

齊皇宮的方向火光漸明,連笙與長青在院中空坐了一夜,竟未閤眼。

翌日天方亮,便見宮中跑出幾列宣旨太監,敲鑼打鼓的,嚷得大街小巷人盡皆知——昨夜新君即位,皇太孫登基,改號建元。

訊息快馬發到北境時,長恭與衛大將軍正在營帳內與一眾將領商討戰局,見一小將匆匆入內來報:昨日皇後染恙,朝中無人主事,諸王不成,兆惠將軍尊先帝遺詔、中宮懿旨,已於昨夜起兵,迎皇太孫登基。

訊息報完,滿座皆愕然頓住。

片刻後,“他奶奶的兆惠這是要獨大!”一位虎背熊腰的大將怒一摔案。

長恭與衛大將軍迅速對視一眼,果真應了。

兆將軍府裡,兆忠卿隨著兆惠忙碌了一整天,正初初回府,然而不往自己院中走,卻是拐道去了另旁的一座院子,手裡提著一隻蓋了黑布的四方鐵籠。輕叩一叩院門,應聲出來一個婆子開門,喊他大爺,兆忠卿只道:“你去請二奶奶出來說話。”

片刻那婆子走了又回,喊:“二奶奶請大爺屋裡去坐。”

於是兆忠卿也不推辭,提著那四方盒子就往裡頭去了。留下婆子在他身後暗自咂嘴,只暗暗道這屋裡寡婦果然生性浪蕩,剋死了丈夫才過了多久,竟就邀別的男人入房了。

一面不屑白了幾眼,又扭頭去做活去。

這廂兆忠卿入了衛無雙的屋子,屏退幾個丫頭僕婦後,方才湊近了,將那黑布罩的盒子擱到桌上,低聲囑咐無雙:“這盒東西,你尋個由頭上衛將軍府,藏去連笙的房裡。往後的事,便可不用管了。”

衛無雙邊抬手去掀那黑簾邊問:“這是何物?”

然而簾子方一掀開,便見裡頭一張利嘴高高張著,冒著尖牙,瞬而又如打個哈欠般合上,吐出一絲紅信子。

“蛇!”衛無雙登時嚇了一跳。

“你小聲些。”兆忠卿忙地捂住她的嘴,順手蓋下那塊幕簾。

“你這,這是欲要放蛇咬她?”

衛無雙驚魂未定,卻見兆忠卿眸光暗沉,搖頭道:“不咬她,但要她比被咬了還遭罪些。”

連笙此刻正在長青院子裡坐著,太陽一天比一天暖了,烤得額心都有些發汗,身上熱得減了件衣裳,卻全然不知身後陰冷,如將墜寒潭。

衛無雙接了蛇,亦是黑著臉點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