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不是為了阻止他而問的。只是想要知道答案而已。
「永恆的生命沒有什麼不好。只是......也許你可以一直陪著我,身為原生居民的他們卻會離我越來越遠。」
他思及所有放在心裡,又勢必會因為時間而失去的人,笑容漸漸地感染了一種淺淺的憂傷。
「我只是不想忘記。也一直無法忘記,我其實早已死去......」
天羅炎終於靜了下來,沒有再做發問。
因為她瞭解他所想要的寧靜。瞭解那種渴望著無聲之中與自己對話的感覺。
然而她還是沒有離開,她選擇留在這裡,留在這個有他的地方。
只要她的主人不驅趕她,她就不會離去。
如果離別將不可避免,那麼有限的時間裡,她只願能永遠記得他的氣息......
※
被軟禁在暉侍閣的這幾天,那爾西大部分的時間,都過著無人聞問的生活。
他的行動在這個區域不受限制,但也沒到逍遙自在的地步。像是存心不想讓他好過一樣,用來監控他的術法裡,加入了不定時發作的惡咒,而他原先身體就還沒休養好,整體上可說是雪上加霜,就算沒人來找麻煩,他依然時常痛苦得只能倒在地上忍受神經的抽痛。
沒有那麼不舒服的時候,他所能做的事情,便是懷抱著複雜的情感摸索這裡的每一件事物。
儘管這是個陌生的環境,對他來說卻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
這裡是暉侍曾經住過的地方。這裡是曾經留有他哥哥的身影最長時間的空間。
曾經說總有一天會回來,卻再也不曾相見。
暉侍的身影,在他的心中早已不複鮮明。待在這個他的哥哥居住過的環境,即使身手撫過每一件哥哥也曾碰過的事物,他也無法從中得到什麼。
觸控後留下的餘溫,不可能殘留這麼久仍不消散。
主人生活過的痕跡,也早已因為旁人的整理,而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呼喚他的像是一種從出生就無法割捨的羈絆......即使暉侍已經死去,那壓在心頭的感覺依然不會消失。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一直是另一個人的負擔。
「你要做什麼?」
那爾西探往門扉的手,因為旁邊忽然出現的聲音而停了下來。
自另一個出入口現身的人是珞侍,在那爾西轉過頭面向他時,他似乎一下子有點失神,頓了幾秒,才接著說話。
「門都設了禁止通行的結界,想強行透過是會死的,難道你要親自嘗試一次才肯相信嗎?」
「......」
那爾西沒有回答他,只默默收回了視線,也將手放下,那樣的態度彷彿說明著他不是好奇也不是不小心,他是刻意想那麼做的。
「明明有人在乎你的生命,希望你能平安無事,都有人想救活你了,為什麼你卻自己不想活呢?」
強行透過禁止結界會死,那爾西明知道這一點還想這麼做,那便是自尋死路,珞侍完全不能理解這是為什麼。
「......你知道有的人,光是活在世界上,就是一種罪嗎?」
剛剛在踏入暉侍閣,看見那爾西,那張與暉侍相仿的臉孔朝向他時,珞侍一瞬間産生了暉侍仍在這裡的錯覺。
好像只要來到這裡就可以找到他,就像往昔的日子一樣,而他其實也知道,自己對那樣的過去有多麼懷念。
但是外表再怎麼相似,只要一句話、一個神情,他就可以發現他們截然不同。
環繞著暉侍的氛圍總是溫暖的,他幾乎很少看到他溫柔以外的表現,不管有沒有不開心的事情,暉侍都會對他露出微笑,宛如再多的煩惱,也能因他的出現而擱置忘卻。
而那爾西的周遭,卻一直都是一種清冷而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感覺。
「只要活著就會束縛另一個人,只要活著就會讓另一個人為難著,無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爾西在對他說這些話時,與在聖西羅宮,他去探望他的時候,流露出的情緒是十分相像的。
「也許我寧願被放棄,也不願意成為必須依靠他們的付出來保住的人。如果我不能左右他們的決定,那麼,至少我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