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負責保護她,為此而重創,但她卻沒有為挽救他的性命而捨棄其他事物。
她不曉得這個當下能對他說什麼話,她也明白,他不會想聽到歉語。
「櫻。」
綾侍對她說話的時候,神情依然與平常一樣,帶著一絲隱約的柔和。
「有什麼要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我留在這裡,不必管我了。」
他已經沒有辦法再陪她去任何地方了。
餘下的時間很寶貴,確實是不該浪費在這裡的。
矽櫻放下了已經恢複原貌的劍,勉強自己站了起來。綾侍對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似是她別再介意,接著,他便注視著她猶豫再三終於轉身離開的背影,直到她離開大殿。
他從來不曾傷得這麼重。而這樣的傷勢,這裡也已經沒有方法能幫他解決。
被放置在他面前的月牙刃應該尚未結合為器魂清醒,仍然維持著劍的樣子,對他發出的呼喚聲也沒有回應。
他只希望器魂清醒的速度能夠快一點。
至少......在他還能說話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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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沉重的傷勢行走於神王殿,矽櫻覺得自己身體的感知逐漸消失,卻有許許多多的感覺從心中湧生出來。
她在第四殿找到了珞侍,看著明顯進行過戰鬥的周遭環境,她一時有點慶幸珞侍安然無恙,至於這裡發過什麼事情,她已經無心再去追究。
她的心沒有對多少人敞開過。烙著背叛傷痛的身心很難去相信身邊的人,而在她還憎恨落月的時候,總是說瞭解她的痛苦、明白她感受的侍女,卻像她當初一樣,愛上了落月的人。
曾經的依賴轉為憤怒後,她最終還是留下了侍女的孩子。
有著與其父母不甚相似的眉眼,只能無助哭泣的嬰孩......在她決定留下他的時候就已經為他預設好了要給他的位置。
那時候只是因為她覺得一切早該結束。
王血交繼到原生居民身上,就不會再被控制,而她也能卸下百年的女王之位,擁抱死亡,回歸虛無。
她總是這個樣子,一直希望獲得解脫,卻又一直害怕面對。失去王血並不會死,但失去了利用價值,沉月的憤怒降臨到她身上後,她一點也不敢去想會發生什麼事情。
珞侍是為了她能終結自己性命而存在的,所以她從來難以親近他,或是在他難過失望的時候心生憐惜。很多時候她甚至會希望他從她的眼前消失,不要一再提醒她生命在倒數的事實,即便這些都源自於他自己的決定。
十幾年就這麼過去了。
她終於還是要面對她的死亡,雖然不是按照她預設的方式。
矽櫻走到珞侍身前,傾身靠近了他。
解開他的衣領,將手指的殘血抹在他的心口,然後在輕輕親吻那個位置。
延續著東方城命脈的王血,很久很久以前,也是由她的母親這樣傳給她的。
她確認了王血從體內分化剝離,完整地過繼到了珞侍身上,於是她看了他最後一眼,便又接著往深處走去。
她希望回到自己的居處,就這麼在那裡閉上眼睛。
回到居處的路上經過了第五殿,每當行經總是被她刻意迴避的暉侍閣,也勾起了她的回憶。
那張常常帶著笑的臉孔,曾經與帶給她傷痛的那個人微微重疊。
距離那時候已經十分遙遠的她,在看見暉侍的時候,心中剩下的已經只有淡化之後,對美好部分的記憶懷念。
不是沒有懷疑過他的來歷也不是沒想過他與落月的關連。
只是想要相信他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
想起當初那個心境比外表成熟很多的少年,她覺得心依然有抽痛的感覺。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她就快要死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感覺,很快地,她就再也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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