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取出信紙,展開便看到同錦陽的性格一般灑脫銳利的筆鋒,但字跡潦草,字句條理顛三倒四,看得出她當時心緒不寧混亂。
但是內容卻令人十分的揪心沉重。
大致內容是:錦陽無意當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還知道了長公主與謝駙馬的陰謀與野心。從那之後她便夜夜噩夢,內心掙紮痛苦。一夕之間,母親變成了姑姑,父親變成了親生父親的男寵,從小到大一直疼愛他的皇帝舅舅,成了她的血海仇敵。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崩潰無法接受……但她跟在太後身邊,飽讀詩書,懂得什麼是愛民如子,家國大義。可是她又說服不了自己親口去想皇上告發長公主,直到謝駙馬對她動了殺心。她用自己全部的積蓄買通了謝駙馬招來的南疆術士,將噬心蠱換成了情人蠱。
雖然兩種蠱毒都會令人神情恍惚,在百日之後喪命,但情人蠱有個特別的效用,就是在種蠱之時在心裡默唸所想之事,在條件符合時便會付諸實施。她當時在心裡默唸的就是,若穆溪知肯娶她為妻,她便在洞房之夜將壓在心底的秘密全部告知。若是穆溪知對她視而不見,那百日之後她便會帶著那個秘密離開人世,再不管這世上的紛紛擾擾。若是在白日之內有人找到了那個南疆術士,也不必給她取蠱,她寧願離開這個世界,因為無論長公主和皇上誰落敗而死,她都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穆溪知看完信,一時沒有言語。
良久之後,他才抬眼看向那個南疆術士,問:“聽聞你們南疆,有一種能夠消除記憶之法,你可會?”
那人立刻道:“回稟相爺,此法正是小人所擅長的絕技之一。”
穆溪知微微勾唇:“哦?那你別的絕技又是什麼?”
那人道:“種蠱和取蠱,無論是噬心蠱、情人谷、天蠶蠱……只要您知道的,我都能整。”
穆溪知:“……”
他一個都不想知道。
“消除記憶和取蠱,能同時進行嗎?可會對郡主的身體有損?”
那人道:“回相爺,只要讓郡主提前服藥調理三日,便不會對郡主玉體有損,不過一旦消除了記憶,那郡主可就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相爺您確定要對郡主使用此法?”
穆溪知抿唇沉吟了片刻,道:“確定。”
隔日穆溪知再次去了太傅府,親自扶靈看著太傅下了葬,然後派人給皇後送了信,讓她安心。
傍晚的時候甲一過來,但說的卻並非殷無殤回來的訊息,而是長公主徹底瘋了,謝南春也受刑不過死在了天牢裡。
甲一問他:“相爺,長公主府現在已經被查封了,郡主的弟弟怎麼辦?”
那孩子名叫謝懷笙,年方十歲。
穆溪知沉吟了片刻,道:“雖然他的父親和姑姑都是罪大惡極的謀逆之徒,但稚子無辜,且不管怎麼說,他也是皇室血脈,就暫時先帶到相府來吧,等皇上回來做決定。”
已經過了五日,殷無殤應該快回來了吧。
一晃眼又過了兩天,錦陽郡主體內的蠱蟲已經成功取出來了,還是沒有見到殷無殤的影子。
穆溪知感覺自己的身子明顯越來越懶,白日裡經常話說前半句就忘了後半句要說什麼,晚上也無法安眠,似睡似醒的直到天明。
崔太醫日夜都守在相府裡,連徐順都察覺出不對勁,便揪著崔太醫問自家主子到底是怎麼了?
崔太醫拗不過他,只好實言相告。
徐順雖然早就知道自家主子壽數無多,但也沒想到會這麼快這麼突然,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忍不住偷偷抹淚。
到了第九日,穆溪知已經無法行走了,他讓徐順將他挪到錦榻上,目光穿過視窗,直直的盯著大門的方向。
思念無處可寄,如藤蔓一般在心裡糾纏滿眼,但他日日夜夜心心念唸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他已經等了整整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