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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

伍哲還不知道離開現在的工作他能幹什麼,他還沒想好是跳槽找一家收入高一點的公司呢,還是找點副業賺點外快,或者幹脆創業自己當老闆得了?伍哲一直還都只是一個人胡思亂想著,沒有定論,也沒做任何嘗試跟調查。

11月份,李萱得到了一份工作。她的專業老師幫她介紹到一傢俬立中學做英語教師,學校的董事長恰巧是老師的同學,但也只能是先讓李萱做見習老師,真正安排教學任務要等到李萱拿到教師資格證才行。這份工作的收入不高,但總算是安靜輕松的,李萱感到滿意。這個慢性子的姑娘,終於被動地等來了她的生活狀態的改變。年輕人的一帆風順,完全是因為運氣,沒有別的。

今年的農歷新年在一月裡,李萱放寒假的日期跟伍哲的休假日期只差兩天,她便等了他兩個人一同乘著過年返鄉的人流高峰火車回家過年。

中國人的假期總是格外忙碌跟疲勞的,這大概也是因為節儉的傳統美德吧,總希望能夠充分利用假期的時間才算劃算,悠閑地度過假期時光往往是要遭受譴責的,結果把自己弄得比上班時候更累了。新年裡忙碌的事情也無非是吃跟樂而已,中國人能因為吃跟樂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伍哲跟李萱雖然還沒結婚,但雙方家庭早就已經把他倆當成一家人了,李萱的父母對伍哲更熱情更親切了,這對年輕人也把雙方父母的家都當成了自己的家,每天都必須到對方家裡請安似的報到一下已經成了例行的公事。

年,對於勤勞的中國人來說,更像一個結點。讓人停下來,回望一下來路,盤點一下收益,展望一下未來,再調整一下自己的座標。

大年初四一大早,就有人打電話找伍哲,高中同學打來的,有人趁新年假期組織了同學聚會,費用aa。伍哲算了算,高中畢業到現在已經有七年半的時間了,不經意間,他已經離那個青澀的年華越來越遠了。

東北的冬天黑得早,外面冰天雪地,沒有風,幹冷幹冷的。人體的感覺就不是冷了,是凍,不管你穿多少,只要站在外面不活動不挪地方,沒一會功夫就能感覺到骨頭都凍住不會動了似的。小城市的好處就是上哪都挺近,只要你不趕時間,那麼不必動用任何交通工具,用走的就可以到達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天氣雖然冷得讓人有點受不了,但看著鋥亮溜滑的冰雪路面,伍哲跟李萱寧願走路也不願意坐車,他們可不想坐在車裡還得提心吊膽地替司機跟路上的行人們操著心。李萱戴著手套的手跟伍哲的手一起揣在了伍哲的羽絨服口袋裡,還挺暖和的,倆人相依相攜著一路一滑一跐溜地朝飯店走去。

東北戶外的氣溫雖然是滴水成冰的程度,但幾乎每一戶的室內溫度都不是溫暖如春的,而是酣熱如夏的。剛走上二樓,就聽見走廊盡頭的一間包廂裡喝喝嚷嚷的熱鬧非常,伍哲牽著李萱走進去大聲說:“這家夥吵吵地,隔大街對面我就聽見了!”這兩個人一進屋,立即迎來了更響亮的七嘴八舌的招呼聲,同時又加上數不清的手跟腳招呼著伍哲,對伍哲一番拳打腳踢之後,摟肩搭背生生地便把他從李萱的手裡搶走了。看來不管你長到多大走出去多遠,面對從前的人依然只有從前的心情跟語言習慣,這大概就是老同學聚會的魅力吧。

“靠,我掐指一算,畢業七年半哪!這也不是個整數啊,聚個頭啊?”伍哲坐下來說。

“哎——呀——,出息了你,這多年沒見,都會數數啦!”一個說。

“管它是不是整數,想起來就聚吧!”另一個說。

“有七年半麼?不是昨天才考完試麼?”又一個說。

“還就得趁過年吧,人多還都有空聚聚,要不現在哪那麼容易劃拉來這麼多人!”再一個說。

“七年半時間不短啦,你看你,都老成啥樣了!”還有人說。

“是啊,趕緊劃拉到一塊清點清點,再過幾年該認不出來了!”

……

同學聚在一起就是這樣的,七嘴八舌,一個話頭,能引來一連串的回複,說是回複,更多的是調侃逗樂湊熱鬧的。東北人的性格粗獷,不喜歡跟人講究表面上的禮儀跟客套,總覺得那太假聲,太外道,他們在人多的時候是很難嚴肅又認真的,更願意亂上添亂,特別在老友聚會的時候,越瘋就越覺得親切。因為怕拘束,幾個組織者在經過詢問跟投票之後決定,就不請當年的班主任來享受桃李滿天下的成就感了吧。沒有老師在場的同學聚會,便省略了很多同學再會的程式跟儀式感,大家突然返老還童似的變得比當年更瘋更無法無天了。

然而,充滿親切感的再會跟打過招呼之後的聊天中,便漸漸又顯出成年人所在意的一切來:工作,收入,房子,配偶之類,賺錢多少幾乎是混得好跟不好的唯一標準。

爭強好勝的本性又總是讓我們把自己的生活一定要變得跟別人一樣才會感到安心。

雖然話題隱私而且敏感,但在同學中聊這些倒也是無妨的,因為你混的好跟不好,並不會招來諂媚嫉恨或者貶低排斥之類的危險,同學之間的情誼還是更寬容更親密的。學生時代曾熱火朝天地抨擊跟鄙視過的資産階級的虛榮、拜金思想,在如今的社會上少了哪一樣了呢?無論什麼樣的社會體制都改變不了人的根本需求,因為那才是人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