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歌姬,慕北陵向來無多少好感,他素來被教導,女子本該相夫教子,沾滿風塵卻有違婦道。但對杜瑩卻是另有見解,此女言談得體,禮數週正,堪比各朝大家閨秀,就算是王公貴族之女也不遑多讓。如此女子竟甘願墮入風塵,箇中緣由不得不令人深思。
杜瑩與二人圍桌而坐,夕月持琴清唱,歌聲優美,三人對而暢飲,好不快活。
席間,杜瑩舉杯敬成叔,道:“二公子此次會在徐鄴待多久?”
成叔悄看慕北陵一眼,回道:“不久,不日將要返回朝城,家父來信催促,說是家中有急事,估計就這兩三天吧。”
杜瑩柳眉含笑,道:“兩三天嗎?奴家倒是可與公子同行,徐鄴事畢,奴家也該回去了。就怕二公子不願稍我這風塵之人。”
成叔笑道:“能與瑩兒同行,乃夏涼諸男美夢,在下豈有不願之說。”轉而問慕北陵道:“慕兄可有時間,與我同去朝城?”
慕北陵擺手道:“家中尚有生意需打理,家父年邁,力不從心,在下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成叔道:“那便可惜,如此有機會再邀慕兄。”
慕北陵點頭,自斟自飲。
旋即成叔杜瑩二人又說些閒談家話,慕北陵插不上嘴。末了,成叔見其已有睏意,便道:“今日甚是開心,來人若有機會再邀二位,今日天色已晚,馬上快宵禁了,你我早些離去才是。”
慕北陵道是,起身欲走。
忽聞成叔猛然開口道:“慕兄,可知西夜有將名為慕北陵者?”
慕北陵猛驚,轉身面色平靜道:“聽過,二公子怎麼突然問及此人?”
成叔死盯其半晌,復而笑起,道:“無事無事,只是突然覺得慕兄與那慕北陵同姓,隨便問問而已。”
慕北陵笑了笑,說道:“雖為同姓,那慕北陵貴為軍中將領,我不過一介布衣,如何比的。”說時笑容更甚。
成叔沉默片刻,方道:“無事,慕兄一路好走。”
慕北陵抱拳謝過,隻身出去。
待房門緊閉,腳步聲走遠時,杜瑩忽問:“二公子覺得他就是慕北陵?”
成叔笑而言他,道:“杜瑩姑娘天資聰穎,卻要小心禍從口出。”
杜瑩臉色微變,忙低頭道:“奴家失禮,還望二公子莫要怪罪。”
成叔冷笑幾聲。便在此時,房門被人推開,一甲衣兵士快步進來,俯首於成叔耳旁輕語幾句,成叔邊聽邊點頭,待那士兵言罷,他只道:“知道了,按計劃行事。”
那士兵躬身出去。
成叔站起身,用力伸個懶腰,眉間清秀之氣忽收,雙目微凝,濃濃沙發之息盡顯,他喃喃自道:“這艮水的天啊,快要變咯。”杜瑩聞言,持酒杯的玉手輕微一顫。
成叔瞥見其狀,笑道:“姑娘在怕什麼?”
杜瑩強扯笑容,不言。
成叔俯身下去,靠近其耳旁輕道:“把那個齊國公給我抓穩了,若出意外,你知道後果。”杜瑩眼神閃爍,慌忙點頭。成叔立起身子,輕拍其幾下,轉身出去。
百花樓不遠處的一間客棧裡,慕北陵出來後便直接來這裡要了間房,房間窗戶正對百花樓門口,期間他立於窗後,親眼見到一士兵裝扮之人快速跑進百花樓,接著沒一會便出來。又等一會,那成叔也出來,看其方向,便是朝城東而去。
他暗道:“此人果然不是尋常富家公子,此時宵禁,尋常人如何敢如此明目張膽在街上走。難道他是夏涼軍中人?也不對啊,夏涼眼下屯兵到了關鍵時刻,他不在軍中,卻來弄這個什麼四方辯才大會,豈非瀆職?”
又想:“最後他問我的那句話,應該是猜到幾分我的身份,不行,今夜恐有暗襲,我得早些做好準備。”
想到此,他迅速在房間裡佈置,以絲線橫於房門口,兩端繫於花盆上,置花盆於花架邊角,若有人偷來,牽動絲線,砸碎花盆,自然有所警覺。又見房中有茶壺,湖中裝滿水,遂將壺中水悉數注入枕芯裡,以茶壺做頭,枕芯作身,被子遮掩下,擺出一個有人熟睡之狀。做完這些,他吹滅蠟燭,悄悄潛到床底,和衣而臥。
夜半三時,萬難入眠,忽聞門外有輕微腳步聲,他頓時警覺,悄悄探頭視之,黑暗中,只見窗戶紙被人捅破,有絲絲白煙從破出飄進。他眼皮微眯,心道:果真來了。以衣服掩鼻,靜待那人進來。
不一會,待煙氣在房中瀰漫開時,一黑衣人持刀撬開門鎖,邁步進時,扯動絲線,花盆“哐當”砸地。慕北陵趴於窗下,故作驚叫道:“什麼人?”
只聽那人道聲“該死。”飛撲至床邊,持刀插下。慕北陵眼見刀尖穿過床板,心想:“此人當真心狠手辣。”又故意慘叫幾聲。那人再刺幾刀,枕芯被強行擠壓,有水射出,那人察覺,黑暗中看不清楚,只道是飛濺鮮血。旋即身型晃至窗邊,奪窗而逃。動作麻利,絲毫不拖泥帶水。
慕北陵靜爬床下,直到外面沒有動靜方才爬出來,翻開被子,見枕芯上有大大小小十幾個窟窿,不由膽寒,暗道:“這要真是插在老子身上,還不得嗚呼哀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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