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抹了把渾身已經被雨水溼透,他婉拒姑蘇坤打傘的請求。
這身子,正好沖刷乾淨。
福伯跑進身前,見他滿身的雨水,忙將雨扇度過去,心疼的說道:“姑爺,怎麼不打把傘呢?這大雨天,別淋壞了身子。”
慕北陵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伸手推起傘把頂在福伯頭上,道:“淋點雨沒事,玉英呢?我想去看看。”
尋常百姓不知道他攻佔扶蘇城的事,但作為扶蘇第一大家族的孫府如何會不知道,福伯昨夜就已經得到訊息,還是太守蕭永峰親自命人傳信。
當時福伯聽到這個訊息後並沒有流露出過多的情感,對他來說,在這個地方侍奉四五十年了,早已習慣寵辱不驚,孫雲浪如今又被困朝城,孫玉英香消玉殞,他實在找不出高興的理由。
“二小姐在地室裡,姑爺隨我來。”福伯在前引路,走出幾步時忽然補充一句:“少爺也在地室。”
慕北陵一怔,靜了片刻後嘴角邊掛起絲絲隱約笑容。
血濃於水,這個只知道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看來人性還沒有完全泯滅。
能夠試著再救一下。
穿過中庭花園,地室的入口在院中清池西牆下,當初孫雲浪建造府邸時,據說特意請來一位得道術士看風水,老道說這個方位有聚氣之象,宜造池鑄室,可保家中百年昌盛。孫雲浪於是就在這裡開闢清池,池底造出地室。
那老道的話現在看來完全是子虛烏有,否則孫雲浪也不會老來喪女,自己還深陷囹圄。
跟著福伯走到一座假山旁邊,假山是中空造型,中間以精鐵鑄閘門,便是地室入口。
慕北陵道:“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頭也不回,推開閘門步下臺階。
姑蘇坤輕微頷首,站在入口處負手而立。
福伯吩咐下人再拿把傘過來,也跟著他站在門邊靜候。
地室陰暗潮溼,石階共一百零八步,兩側石壁上插有火把,水汽順著石壁縫隙滲出,被火把的熱量灼烤,化作層層霧氣。
室中央,地上搭起三尺高的木架,一方水石棺槨靜靜躺在架子上,棺槨四腳邊的地上擺有琉璃明燭,是為青燈長明。
孫玉弓獨自坐在棺槨旁的石凳上,雙手抱著頭,腦袋深埋在腹腰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見身後有動靜,孫玉弓緩緩側臉看了眼,見是慕北陵過來,重新轉回頭,一聲不吭。
慕北陵沒去打擾他,就像二人相互把對方當做空氣一樣,視若無睹。
步至棺槨旁,慕北陵伸出袖在袖籠中的五指,輕輕放在棺蓋上。
冰且涼。就像是摸著一塊萬年寒冰,從指尖一直寒到心底深處。
打造這方棺槨時,孫雲浪特意將蓋在頭部位置的水石打磨光滑,剔除石中糟粕。水石本就是蘊千年水之靈氣而生,剔除糟粕後好比水晶般透明,恰好能透過此處瞻仰棺內。
慕北陵視線落在孫玉英的面龐上,蒼白安詳,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柳眉下睫毛輕覆眼簾,碧口紅唇。這是種安靜到極致的美,至少在慕北陵心中,沒有誰的美能再出其左右。
“玉英!”
慕北陵輕喚一聲,眼眶微微泛紅:“我來看你了,你還好麼?裡面是不是很冷?”
他強忍把孫玉英從棺槨中抱出來的衝動,伏在石棺上,讓自己最大限度靠近她:“爹去朝城了,聽說因為我的事被武天秀關起來了,也不知道他老家人現在過得好不好。”
“嗯?你說呢玉英?應該過得不好是吧,牢裡哪裡比得上家裡。”
“對了,還有件事你還不知道,我已經打下扶蘇城了,四營的將士們也都被我收至麾下,昨天夜裡我還見過凌燕,她說你那些姐妹們都很想你,盼著你早點醒過來。”
“你知道嗎?用不了多少天我就要舉兵去攻朝城了,等救出爹的時候,我帶他老人家回來看你。”
“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爹的,讓爹看到你醒來的那一天,以後啊,我還要和你生很多孩子,咱們享享天倫之樂,你說好嗎?”
淚水不受控制的滴答滑落,嗓音越來越顫抖。
石室中忽然傳來幽幽的冷風聲,吹得燈燭呼呼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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