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眼神中閃過幾分落寞,將手從老嫗懷中緩緩抽出,輕拭眼角淚痕,笑道:“娘,今天我和我家主子恰好路過門口,就進來看看,你身體好我就放心了。”
一聽她管樹蔭下的男子叫“主子”。老頭和老嫗的臉色同時一變。
不待青衣繼續介紹,老頭的臉色已然鐵青,伸手抓住女子手肘處的衣服,用力一扯,女子差點趔趄倒地。老頭罵道:“不識好歹的狼崽子,老子花大力氣才讓管家老爺收下你,你倒好,不好好報答老子,跟這麼個挨千刀的混在一起,他算哪門子的主子。”
青衣大驚,幾次想攔都攔不住。她可是親眼見識過這個主子的厲害,眼睛都不眨就斬掉三位大人的腦袋,現在城裡哪個大權在握的大人不看他臉色行事。
老嫗小心翼翼罵了聲“死老頭子,閉嘴”,轉面朝男子報以謙笑。
男子頷首回禮,不為所動。
老頭見此一幕更是氣的不輕,連聲罵道:“偷人的老貨,拋啥媚眼,信不信老子打死你。還有你,馬上滾回令尹府,給管家老爺賠罪,就算老爺要你這臭烘烘的身子,你也得給老子好好待在令尹府,明兒個我就去府上打聽,要是沒見到你,你就等著給你死鬼老孃送終。”
言語惡毒之極,絲毫沒在意還有外人在。
青衣剜起兇光怒視老頭,伸手將老嫗拉到身後,扯著九幽黃泉般的陰毒冷聲說道:“你要是敢動娘一個毫毛,別怪我從此不認你這個爹。”
老嫗在身後悄悄拉了拉女子,不敢直視老頭。
青衣轉身,望著老嫗落寞的臉色,輕嘆一聲,隨即側面轉向男子,露出苦笑:“主子,我們走吧。”
慕北陵起身,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徑直朝門前走去。
和女子錯身而過時,他明顯察覺到女子眼神中的濃濃不甘。
慕北陵忽然減慢不乏,停在門前三丈,想了想,回過神直視女子。
女子一怔,習慣性的露出笑容。
慕北陵嘆道:“你可以和他說清楚。”
女子緊咬嘴唇,不住搖頭。
慕北陵再輕嘆一聲,他從不認為自己可以做那教書育人的儒道學士,也根本不屑那些人的呆板迂腐,記得銅爺就說過,“讀書的人只適合傳經授業,和和尚敲鐘沒什麼區別,真想想學到東西,就要入世,就要看透這廣闊天地中的針微細濁”,就比如這個只會以貌取人的老頭,或許在他眼中,只有那些穿著狗皮膏藥的人才能被稱為大人。
慕北陵看向老頭,老頭也正盯著他,飽含怒氣。
慕北陵淡淡說道:“有的人,並不像你見到的一樣,自然,也不像你想的一樣,你這個女兒很好,將來也會更好,她可以給你的,興許是你幾輩子也得不到的。”
老頭吐了口濃痰,滿臉不屑,喃喃道:“沒幾把刷子還敢攬瓷器活,張狂的東西。”
慕北陵不氣反笑,留下一句“以後要是有事,就報慕北陵三個字,或許沒用,也可能有大用吧。”自嘲一笑,率先出門。
青衣茫然跟在後面。
“慕北陵”三個字有多重,別人不清楚,她不可能不清楚,現在只要有人敢揹負這三個字走在壁赤城中,就算橫在最熱鬧的福祿街口,也沒人敢說個不字。更何況三個字還是本尊親自贈與的。
直到男子和婢女消失在土牆轉角時,老頭還沒反神,倒是那老嫗,驚愕的老手掩口,滿眼愕然。
城南靠近飛鶴山,本就人口稀少,加上前兩天剛發過大水,害怕自家的房屋出危險,所以不少人都搬到校場後面的臨時安置點。如此一來這裡的人就更少。
走在泥濘路上深一腳淺一腳,走出好遠之後,慕北陵才開口道:“想不想說些什麼?”
青衣慘然笑道:“主子,沒什麼好說的,無非就是一個不幸女孩生在窮苦人家,為了生計被賣到大戶當丫鬟而已。奴婢已經習慣了,命該如此,別無所求。”
女子不知為何腦中忽然閃過猥瑣老頭的模樣,那句“命裡無時莫強求”,似乎正應對自己一生。
慕北陵放緩腳步,道:“真的就甘願如此?”
女子默然不做聲。
慕北陵不再多問,走到連線泥濘巷道的第二個街口時,轉進街道。
壁赤的城北是大戶人家聚集之地,諸如趙王孫簡四姓七族的人都住在此處,還有大小商會,客棧鏢局,可謂除了福祿街外壁赤最繁華之地。不過與福祿街不同的是,來這裡的人玩的都是高雅,不用勞力,也不用揮汗如雨。
相傳很久以前有位得道高人蒞臨壁赤,當時的壁赤比現在荒蕪數倍,高人登上俯視城池,指出城北乃犀牛望月,風水盈盆之寶地,所以從那以後稍微有點勢力的家族便牽至於此,過著躺臥風水秀山的日子。
一男一女走在寬闊的青石路面上,迎面而過的皆是衣冠得體,玉面紅膚之人,年輕一輩的青年才俊喜歡在腰間掛塊火玉石雕琢的玉佩,以此彰顯身份,越大越精緻,便代表家中財富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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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兩旁,六門六開間的恢宏建築隨處可見,高高在上,門楣上掛的都是這樣商會,那樣鏢局,一個比一個氣派。
慕北陵走在前面,望著裝潢奢華的門鋪,感慨萬千,“你去過朝城的長安街嗎?”
婢女青衣莞爾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