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走回中軍帳,一言不發。
皇甫方士幾人也很默契沒有參言。
日落前,一匹黑鬃馬由營門疾跑而出,男子揚鞭催馬,獨往清河而去。
數里之遙轉瞬即逝,男子駐馬河岸時,早已等候在此的禁軍先淺施禮節,慕北陵認得此人,便會當日大鬧宮闈時,與之對壘的禁軍副統領詹隕。
前事恍若猶在眼前,再見面時已物是人非。
“沒想到會是你,怎麼,都仲景把你也調離朝城了?”男子端坐在馬上,任由詹隕牽著馬繩走在前面。
詹隕苦笑道:“我也沒想到朝城一戰後,會在這裡再和將軍見面。”
詹隕欲言又止,說道:“將軍不該走到這一步。”
慕北陵眼皮微挑,這話不該從他口中說出,“詹統領認為我應該怎麼做?委曲求全?還是像二位大將軍,先被困囹圄,朝國危時才被放出來救火?或者說直接被推到宣武門外,被劊子手一刀了結?”
詹隕握著韁繩的手微有一抖,步子下意識放緩。
他不再執拗於這個無解之題,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分量,這些事情遠輪不到他考慮。家境貧寒,十歲習武,十五歲入宮,三十歲混到禁軍副統領職位,這在外人看來已經光鮮無比,然而各種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個大腹便便手無縛雞之力的統領尚且壓他一頭,僅僅仗著是都仲景八竿子打不著的外戚,就能站在他這個器武者頭上拉屎,而且他還不得不笑臉相迎。他也想過脫離禁軍,奈何那個比他高一階的統領死活不肯,或許因為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沒個人充門臉,說出去也臉上無光。
至中軍帳前,咧咧作響的帥字旗異常扎眼,旗上繡著的非是身為軍中主帥孫雲浪的“孫”字,而是西夜王姓“武”字。
慕北陵稍稍整理將鎧,走到帳門口,士兵撩起帳門,他貓腰進去。
此時帳中僅有孫雲浪祝烽火二人,左右皆已肅清,帳中央擺了三方軍案,三把行軍椅,軍案上各放著大土瓦壇酒,一方酒碗,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三方軍案呈三足之勢擺放,孫雲浪祝烽火各坐兩方,空出一張,留作他用。
多日未見,二老明顯比最後一次見到時蒼老許多,原本天庭飽滿的孫雲浪顴骨突出不少,滿頭華髮沒有打理,垂在肩上,幾絲掛於眼前,頹廢異常。
祝烽火也好不到哪裡去,始終低頭不語,右手握在瓦壇壇弦上,左手抵在軍案邊緣,只有露出的眼角紋彰視連日來經受的苦楚。
慕北陵進帳後沒有選擇坐下,而是立在帳門前五步為位置,錚錚站立好久,而後撩起戰袍,單膝跪地,拱手拜道:“不孝北陵,參見雲浪大將軍,烽火大將軍。”
祝烽火輕輕側頭,看男子一眼時,眼眶中已有淚水湧動,搖頭不言。
孫雲浪直背端坐,同樣不發一言,雙瞳凝視男子,灼灼出神。
他們當得起此跪,哪怕還身兼西夜大將之職。
於天,於地。
男子久違起身,低垂的眼皮中淚水滾動,滴下三兩滴,打溼地面。
男兒淚,不輕彈,只是未到情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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